暴雨敲打着矿洞顶部,赵莽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却不是天上的雷,是地脉深处的“酸雷”——铅汞与硫化物在地下河相遇,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生成大量的硫化氢与二氧化硫,在封闭的矿洞里积蓄,如同一个巨大的毒气囊,只等一声巨响,便能将整个铅山炸成齑粉。
“老婆……孩子……”赵莽的呢喃混着毒雾,消散在矿洞里。他望着通风口透进的一丝天光,忽然想起家乡的杨梅树,此刻该结满了红果子吧?可他再也尝不到了——他的舌头已被酸雾蚀得发麻,连血腥味都尝不出来,只剩下满心的悔恨,如同地面的汞珠,滚来滚去,却永远逃不出这毒雾弥漫的矿洞。
当第一缕酸雾漫到赵莽脚边,他看见自己的靴子早已被蚀穿,脚趾接触到的汞液,正顺着血管爬向心脏。他忽然想起矿主说过的“白银万两”,此刻却觉得,那白银的光芒,竟比这毒雾还要刺眼——原来所有的贪欲,最终都会变成蚀骨的酸,将人一寸寸啃食,连骨头渣都不剩。
矿洞深处,“酸雷”的轰鸣越来越近,赵莽闭上眼,等待着最后的时刻。他不知道的是,这场由铅汞之毒引发的“酸雷劫”,不过是地脉的一声轻咳——当人类为了贪欲凿空山体,地脉便会用最残酷的方式,让所有越界者,尝到“蚀空”的滋味。
毕竟,这世间最可怕的蚀,从来不是酸水与汞液的侵蚀,是人心对贪欲的纵容——而地脉的“酸雷”,终会劈开所有虚妄的贪婪,让一切,归为最初的寂静。
暴雨仍在肆虐,铅山的青紫色雾瘴,渐渐漫向远方,如同一块巨大的毒布,盖住了矿洞里所有的惨叫与悔恨。唯有通风口的那丝天光,还在微微闪烁,像地脉留给人间的最后警示:
在贪欲凿空的世界里,
没有真正的幸存者,
只有被酸雷烙印的,
永恒的罪证。
《蚀空·酸雷劫》
第二章:毒雾迫城
嘉靖四十年酉时,铅山的暮色被毒雾染成紫黑色。赵莽的铁靴碾过石面,鞋底的牛皮“滋滋”冒气——方才踹向矿奴的那脚,让靴底沾了毒浆,此刻硫酸正顺着皮革纤维腐蚀,露出里面焦黑的麻线。他抹了把脸上的酸雾,指尖蹭过的皮肤立刻泛起红肿,像被无数细小的针同时扎过。
“头、头儿!”担着银矿的老拐踉跄着摔在毒浆里,木筐里的铅矿石滚进酸水,腾起大片绿雾——铅矿中的硫化铅(pbS)与硫酸(h?So?)剧烈反应,生成的硫化氢(h?S)带着臭鸡蛋味,混着汞蒸气(hg),在暮色里凝成致命的“毒雾网”。赵莽看见老拐的手在酸水里泡得发白,指甲盖正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甲床。
“废物!”赵莽的牛皮鞭抽在老拐背上,鞭梢沾到的毒浆立刻在老拐的粗布衫上烧出窟窿,露出背后青黑色的铅斑——那是长期吸入铅尘的恶果,此刻在毒雾里,竟泛着诡异的荧光。远处倭寇了望塔的铜钟突然“当当”作响,他抬头望去,看见塔顶的“五三桐”旗帜在毒雾里若隐若现,铁甲武士的脚步声混着金属甲胄的碰撞声,正顺着矿道入口逼近。
“倭寇来了!快把毒浆封上!”赵莽嘶吼着冲向矿洞深处,靴底与地面的汞液摩擦,迸出细碎的蓝焰——那是汞蒸气达到燃点的征兆,此刻混着硫化氢,只需一点火星,便能引发剧烈爆炸。他忽然想起矿主的密信:“倭人觊觎铅山银矿,若毒雾泄出,必引兵来犯。”可如今,毒雾早已顺着暴雨渗进地脉,连他自己,都成了毒雾的“活引子”。
矿奴们慌乱地搬运陶瓮,却在途经汞河时接连摔倒。银亮色的汞液顺着破裂的陶瓮流出,与毒浆混合,在地面形成大片“毒沼”,但凡接触者,小腿立刻被蚀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汞液顺着血管迅速蔓延,在皮肤下画出银亮的“死亡纹路”。赵莽看见最年轻的矿奴阿狗抱着陶瓮惨叫,他的眼睛被酸雾熏得失明,却仍在喊着“娘,疼……”
倭寇的脚步声更近了。赵莽躲在岩缝后,看见为首的武士甲胄上绘着金色的桐花纹,腰间的倭刀在毒雾里闪着冷光——那是倭国大名的亲卫,传说他们的刀刃淬过毒,却不知此刻面对的,是比刀刃更毒的地脉之怒。武士们举着火把探路,火焰接触到毒雾的瞬间,竟腾起淡紫色的爆燃——硫化氢与氧气反应,生成的二氧化硫裹着火星,如同一群火蝶,扑向倭寇的甲胄。
“退!退!”桐纹武士惊觉不对,却为时已晚。毒雾中的汞蒸气遇火凝结,形成细小的汞珠,顺着甲胄缝隙钻进脖颈,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便将那里的肌肉蚀成烂泥。赵莽看见最靠前的武士惨叫着扯下头盔,他的头发连带着头皮被汞珠腐蚀,露出青白的颅骨,眼窝里的汞液还在“滋滋”冒泡,像一对燃烧的银烛。
矿洞深处传来“轰隆隆”的闷响,是地脉里的酸雷在积蓄力量。赵莽感觉脚下的岩石在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