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坊中时,隼人正在擦拭新铸的锄头。少年突然开口:\"师父,您说《火龙经》里的'天工',是不是本来就该这样?\"裴惊云没有回答,只是将铁钩上悬挂的磁石坠子取下——那是用苏小蛮遗留的校准器残件制成的,此刻正轻轻摇晃,与远处水车的齿轮声产生奇妙的共鸣。
万历四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当第一株桃花绽放在旧火器局的遗址上,裴惊云带着隼人、安德烈修士,还有十里八乡的农人,在新垦的土地上播下稻种。转动的水车轮轴上,威尼斯分度规与华夏榫卯完美结合;翻飞的犁铧刃口,和钢云纹切开冻土,惊起一滩觅食的白鹭。
某个清晨,裴惊云在晨雾中翻开《火龙经》新卷。在\"止戈为武,方见天工\"的批注旁,他用朱砂写下:\"器本无凶吉,善恶在人心。今以磁石引清泉,以齿轮耘沧海,此乃真正的天工开物。\"山风拂过书页,夹在其中的桃花瓣轻轻飘落,盖在二十年前那个未完成的公式上——那个曾让无数匠人迷失的磁石与火器之梦,终于在岁月里找到了安宁的归宿。
磁光归墟
万历三年腊月的寒风卷着细雪掠过秦淮河,裴惊云站在\"天工坊\"新立的牌坊下,铁钩无意识地摩挲着柱上\"止戈兴农\"的鎏金匾额。牌坊前的空地上,几个孩童正蹲在青石板上,用打磨光滑的磁石片摆弄着小铁屑,看它们在雪地里排成旋转的星图——那些精巧的玩具,与苏小蛮当年画在羊皮纸上的草图分毫不差。
\"裴师父!\"扎着羊角辫的女童举着磁石风车跑来,发梢沾着细碎的雪粒,\"阿爹说这玩意儿能让纺车转得更快!\"裴惊云蹲下身,铁钩轻轻拨弄风车的叶片。当磁石与铁芯产生共鸣,风车发出清脆的嗡鸣,惊飞了檐下避寒的麻雀。他忽然想起苏小蛮在日记里写过的话:\"磁石之妙,不应只藏于杀器之中。\"
工坊内暖意融融,安德烈修士正用分度规校准磁石水磨的齿轮。老传教士的蓝眼睛里没了往日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专注的柔光:\"裴,你看这水流的轨迹,完全符合伽利略先生的流体力学......\"话未说完,隼人抱着新铸的犁铧闯进来,和钢锻造的刃口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试耕过了,比木犁省力七成!\"
裴惊云的目光掠过墙上悬挂的《火龙经》新卷。泛黄的纸页间,\"止戈为武\"的朱砂批注旁,新增了密密麻麻的注解:\"磁石引渠,齿轮汲水,此乃顺应天道之工。\"曾经记录火器数据的羊皮纸,如今画满了水车构造图和磁石农具的改良方案。角落里,月山锻冶刀被供在桃木架上,刀鞘缠着苏小蛮留下的耐热绳,绳结处已磨得发亮。
暮色降临时,秦淮河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商船的帆影在雪幕中若隐若现,船头悬挂的磁石罗盘闪着幽蓝的光。裴惊云记得三年前那个决定命运的雪夜,当他将最后一张折叠铳图纸投入火堆,铁钩上的火星溅在\"天工坊\"的规划图上,照亮了\"以器济民\"四个大字。
\"师父,该去密室了。\"隼人的声音打断思绪。穿过七道暗门,三人来到工坊最深处。檀木架上,三件折叠铳残件泛着冷光:扭曲的磁石枪管、崩裂的齿轮组、还有半截刻着苏小蛮笔迹的枪托。裴惊云的铁钩轻轻抚过焦黑的金属,那里还残留着当年爆炸的灼痕。
\"明日就是更名大典。\"安德烈修士点燃长明灯,跳动的火苗映得残件上的裂痕愈发狰狞,\"要把这些......\"
\"留着。\"裴惊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后世匠人知道,何为妄自尊大,何为过犹不及。\"他想起苏小蛮牺牲那夜,磁石暴走的蓝光中,少女马尾辫上的耐热绳如血色的旗帜。那时的他固执地相信技术能驯服一切,却忘了《火龙经》里最朴素的真理:器为用,人为本,逆天而行,必遭反噬。
更鼓声传来时,裴惊云独自走向坊外的桃林。今春嫁接的新品种已抽出嫩芽,在雪被下倔强地生长。二十年前的火器局废墟上,曾经的焦土如今滋养着千亩良田。他摸出怀中的青铜残片——那是从旧牌坊上取下的\"止戈\"二字,边角被岁月磨得圆润。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清脆的声音穿透雪幕。裴惊云驻足聆听,恍惚间又看见苏小蛮在工坊里跳跃的身影,马尾辫扫过堆积如山的图纸,磁石校准器在她手中流转着神秘的光。河面上,商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