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生怕被风吹跑。裴惊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一动——当年的苏小蛮,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研究,却最终倒在了贪婪者的刀下。
潮水开始上涨,轻柔地漫过裴惊云脚下的沙地。他弯腰拾起一块贝壳,在月光下仔细端详。贝壳表面的纹路如天然的刻度,让他想起威尼斯分度规上精密的齿轮。那些曾经用来制造杀戮的工具,如今都化作了遥远的噩梦。
“看好了。”裴惊云用贝壳在沙地上缓缓画出一条笔直的线,“这是直膛线,简单却可靠。它没有阴阳膛线的威力,却不会失控伤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就像做人,太过追求极致的力量,反而会迷失本心。”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紧紧盯着那条沙痕。然而,一个浪头打来,瞬间将痕迹抹去,沙滩又恢复了平整。小阿囡失望地叹了口气:“线没了……”
“但它存在过。”裴惊云语重心长地说,铁钩指向远处的星空,“有些道理,即便被时间的潮水冲刷,也终将再次浮现。就像我们现在打造的农具、指南针,还有以后要建造的桥梁,都是在重新书写正确的技术之道。”
夜深了,孩子们在家长的呼唤声中依依不舍地离去。裴惊云独自留在海滩上,听着潮水的声音,思绪飘向更远的地方。他知道,倭寇的铁扇铳或许还会肆虐一时,但只要人心不灭,对善的追求就永远不会消失。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与沙滩上若隐若现的沙痕重叠。裴惊云握紧铁钩,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金陵城。在那里,无数匠人正在炉火旁忙碌,将战争的技术转化为建设的力量。而他,将用余生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领悟——真正的天工之技,不在于力量的强大,而在于懂得克制与平衡。
多年后,当新一代的匠人在学堂里学习时,他们仍会听到这个故事。老师会指着墙上“止戈”的牌匾,讲述那位独臂老人如何在沙滩上画出一条永不磨灭的线。而在每一个月圆之夜,金陵城外的海滩上,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孤独的身影,用贝壳在沙地上书写着永恒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