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牢门轰然洞开。手持火把的密探一拥而入,火把的光芒照亮修士平静的面容。裴惊云的铁钩本能地挥出,却被修士用染血的手按住:\"别让仇恨...折叠了你的心。\"
当冰冷的锁链锁住裴惊云的瞬间,他听见修士最后的低语混着圣歌在牢房回荡。那些关于上帝旨意、关于技术与人心的忏悔,随着寒雨渗入地底,与金陵城千万人的悲叹融为一体。而窗外,秦淮河的水波正无声地漫过苏小蛮殒命的河岸,裹挟着破碎的磁石校准器,流向遥远的黄海——那里,岛津铁舟的装甲船残骸正在盐蚀中锈蚀,弗朗西斯科修士带来的精密齿轮也在黑暗中逐渐崩解。
铳影噬魂
金陵城的冬夜被朔风割裂,裴惊云站在残破的城墙上,铁钩深深楔入冻得开裂的青砖。远处传来零星的更鼓声,却盖不住记忆里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望着掌心交错的疤痕,其中一道蜿蜒如蛇的伤口,正是三个月前折叠铳早爆时,飞溅的青铜碎片留下的印记。
\"大人,倭寇又在温州湾登陆了。\"侍卫的声音在寒风中发颤,\"这次他们用的...还是改良版的折叠铳。\"
裴惊云的瞳孔骤然收缩。铁钩无意识地刮擦着城墙,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想起半年前那个血色黎明——台州湾的海滩上,破碎的渔船残骸与肢体碎片混在一起,七具孩童的尸体被螺旋气浪绞得面目全非。幸存者抱着焦黑的婴儿,跪在燃烧的木屋前诅咒,那声音穿透硝烟,至今仍在他耳边回荡。
工坊内的情景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苏小蛮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用磁石校准器反复测算角度:\"裴大哥,这个阴阳膛线的夹角再调整0.1度,射程能提升三成。\"岛津铁舟抡起月山锻冶刀,火星溅在他布满伤疤的脸上:\"和钢锻造的折叠铰链,绝对能承受千钧之力!\"弗朗西斯科修士转动着威尼斯分度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当螺旋力学与东方火器结合,这将是改变世界的力量!\"
那时的他们多像追逐太阳的飞蛾。裴惊云握紧铁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记得第一支折叠铳试射的夜晚,铰链转动的声响与失传的《广陵散》如出一辙,众人望着被洞穿的靶船欢呼雀跃,却没人看见《火龙经》残稿在烛火下微微卷起的边角——那上面,祖父用朱砂批注的\"止戈为武\"四字,早已被油烟熏得模糊。
\"裴指挥!\"安德烈修士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年轻传教士怀中的伽利略温度计结着薄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王百户余孽在黑市兜售折叠铳图纸,听说...听说倭寇的铁扇铳就是改良自我们的技术!\"
裴惊云的铁钩猛地砸在城墙垛口,碎石飞溅。他想起苏小蛮遇害时,手中还紧紧攥着半块磁石校准器;想起岛津铁舟的装甲船在爆炸中扭曲的模样,和钢碎片像雪花般散落在黄海;更想起弗朗西斯科修士临终前的忏悔:\"我们教会你们折叠金属,却折叠了上帝的仁爱。\"
寒风卷起几片枯叶,擦过裴惊云胸前狰狞的盐蚀疤痕。那是王百户余党在铸铁中掺盐,导致折叠铳早爆留下的印记。当时飞溅的金属碎片不仅撕开了他的皮肉,更在他灵魂深处烙下永恒的灼痛。他曾以为,只要兵器足够强大,就能守护百姓,可如今才明白,越是精巧的杀戮工具,越会撕开人性最黑暗的裂口。
\"修士,把工坊里所有的折叠铳图纸都烧了吧。\"裴惊云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还有那些未完成的部件,全部回炉重铸。\"
\"可大人!\"安德烈修士急得跺脚,\"倭寇的铁扇铳已经成势,我们若不......\"
\"你见过被折叠铳毁掉的村庄吗?\"裴惊云突然转身,铁钩直指北方,\"那些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在废墟里寻找残肢;那些老人跪在焦土上,对着苍天咒骂!\"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眼前又浮现出台州湾的惨状,\"我们精心计算的角度,完美折叠的结构,最终都变成了吞噬生命的怪兽!\"
城墙上陷入死寂,唯有朔风呼啸。裴惊云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岸线,想起祖父常说的话:\"火器乃凶器,其威愈甚,其责愈重。\"可他们却在追求力量的路上迷失了方向,让本应守护的利刃,变成了屠戮的恶魔。
当夜,火器局的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裴惊云站在烈焰前,看着阴阳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