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当幸存者们在礁石上苏醒时,只看见漂浮在海面上的破碎炮管,以及插在沙滩上的那柄铁钩。裴惊云的残臂依然死死扣着钩环,指节间还嵌着半块刻有阴阳膛线的青铜碎片。更远处,退潮的海浪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由扭曲铰链组成的巨大图腾,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多年后,沿海的渔民们仍会谈起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暴。有人说在月圆之夜,能听见黄海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回响,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广陵散》曲调;也有人发誓看见过一个独臂的铁匠,在浪尖上锻造着能撕裂苍穹的兵器,他的身边,永远环绕着举着分度规的修士、挥舞着锻刀的日本人,还有扎着马尾辫的女匠人。而那把改变一切的折叠铳,终究化作了大海的精魂,在每一次潮起潮落中,诉说着匠人与命运抗争的不朽传说。
怒海铸魂志
黄海的浪涛如同被激怒的巨兽,将试验船抛向数十丈的高空又狠狠摔下。裴惊云的铁钩深深楔入甲板,飞溅的木屑混着咸腥的海水扑在脸上。暴雨如注,浇不灭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却让胸前那道狰狞的疤痕愈发灼痛——那是上次火器爆炸留下的印记,此刻在风雨中仿佛活物般跳动。
\"裴指挥!风暴眼就在正前方!\"了望手的喊声被雷声吞没。弗朗西斯科修士的继任者安德烈死死抱住威尼斯分度规,镜片后的双眼满是恐惧:\"扭矩系统彻底失控了!再继续下去,整艘船都会被炸成碎片!\"
岛津铁舟的侄子握紧月山锻冶刀,指节泛白。他腰间湿透的檀木匣里,叔父留下的硫磺胶泥配方早已化作纸浆,但那份刻进骨子里的匠人执念,却如匣中残留的硫磺气息,挥之不去。\"裴桑,我们必须撤离!\"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式冶炼术不该这样白白牺牲!\"
但裴惊云却纹丝不动。他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眼前浮现出一幅幅刻骨铭心的画面:苏小蛮被官兵带走时,马尾耐热绳上沾染的海盐结晶;岛津铁舟的装甲船爆炸那刻,他与精钢熔铸在一起的决绝身影;还有弗朗西斯科修士被沉入大海前,胸前新烙的十字架疤痕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裴惊云低声说,声音却穿透了风暴的咆哮,\"这些牺牲,不能白费。\"他扯开衣襟,露出布满盐蚀裂纹的胸口,\"看到了吗?王百户余党的阴谋,害死了多少人?如果今天我们退缩,他们的血就白流了!\"
安德烈修士的手突然停住。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用血在沙滩上写下的拉丁语:\"Veritas Vincit\"(真理必胜)。颤抖着,他举起伽利略温度计:\"裴,我可以用汞液重新校准扭矩,但需要时间!\"
裴惊云的铁钩重重砸在折叠铳的青铜外壳上:\"没时间了!岛津,用你的硫磺胶泥!安德烈,启动应急程序!\"他望向漆黑的海面,王百户余党的船队或许正在某个角落蛰伏,等待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暴雨中,岛津铁舟的侄子咬破指尖,将带着血丝的硫磺胶泥涂抹在折叠铳的裂缝处。胶泥遇热瞬间凝固,发出诡异的蓝光。安德烈修士则将威尼斯分度规与磁石校准器强行对接,齿轮咬合的声音在风暴中格外刺耳。
\"准备发射!\"裴惊云的吼声让所有人一震。十二门折叠铳在剧烈摇晃中缓缓展开,阴阳膛线在闪电的照耀下泛着幽蓝的光,铰链转动的声响与《广陵散》的韵律奇妙重合。裴惊云恍惚间又看到了祖父的身影,那个在深夜里偷偷传授他《火龙经》奥秘的老人,此刻仿佛就站在风暴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第一发炮弹撕裂雨幕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螺旋状的气浪如蛟龙出海,直奔远处的虚拟靶标。但紧接着,三门折叠铳的铰链处迸发出刺目的火花——盐蚀的阴谋再次显现。
\"拆铰链!固定形态发射!\"裴惊云嘶吼着冲上前。铁钩勾住即将炸裂的炮管,高温瞬间将铁钩表面烧得通红。岛津铁舟的侄子挥起月山锻冶刀,精准地斩断失控的铰链,刀刃与金属碰撞的火星照亮了他决绝的面容。
剩下的九门折叠铳在固定形态下发出最后的怒吼。裴惊云感受着铁钩传来的剧烈震动,仿佛握住了苏小蛮、岛津铁舟和修士的手。当最后一艘模拟敌船在弹雨中解体时,风暴也达到了顶峰。
巨浪拍碎了船舷,裴惊云被气浪掀飞的刹那,看到安德烈修士将威尼斯分度规塞进他怀中,自己却被卷入了汹涌的波涛。他死死抱住折叠铳,铁钩勾住一根断裂的桅杆,在滔天巨浪中浮沉。
黎明破晓时,风暴终于平息。裴惊云在一块礁石上醒来,怀里的折叠铳早已残破不堪,但阴阳膛线的纹路依然清晰。他拾起安德烈留下的分度规,上面刻着的拉丁文在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