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的缝制成为最棘手的难题。老绣娘举着银针摇头:\"北斗七星与铁十字架绣在一起,这成何体统?\"徐沧溟却亲自执起金线,在帆布上勾勒交错的纹路:\"郑和下西洋时,船上供着妈祖也摆着十字架。\"他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在远处若隐若现的佛郎机商船,\"真正的航海图,从不需要边界。\"阿鹤默默接过绣绷,少年粗糙的手指在经纬线间穿梭,将倭刀锻造的银线绣成海浪的形状。
三个月后的清晨,\"重光号\"在晨雾中缓缓入水。新刷的朱漆下,包铁龙骨泛着冷冽的光,船帆上的双纹图案在风中猎猎作响。徐沧溟将星槎之心嵌入主桅杆,青铜匣子与船体共鸣的震颤顺着甲板传来,惊飞了栖息在索具上的海鸥。阿鹤握着船舵,看着罗盘指针与星盘轨迹完美重合,突然想起初见徐沧溟时,自己在废墟中捡到的那块星纹船板。
使团抵达的那天,码头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头戴乌纱的官员捏着花名册嗤笑:\"一艘修补的破船,也配叫观星宝船?\"徐沧溟不语,只是转动星盘。刹那间,二十八宿的虚影自海面升起,与\"重光号\"船身的星纹交相辉映。加斯帕趁机展开浑天仪,用拉丁文向西洋传教士讲解改良后的导航系统,阳光穿过齿轮间的星纹,在甲板上投下复杂的几何图案。
当使团船队驶出港口,阿鹤站在船头了望。他望着徐沧溟与加斯帕并肩而立的身影,前者的星象长袍与后者的亚麻道袍在风中纠缠。远处的海平线上,暗红妖星依旧闪烁,但\"重光号\"桅杆顶端新铸的双纹风向标,正稳稳指向北斗的方向。少年握紧腰间短刃,刃身上倭寇的鬼面浮雕已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用鱼骨镶嵌的、连接东西方的星图。
星舟渡险
暮春的海雾裹挟着咸涩,将\"重光号\"新漆的朱红染成朦胧的绛紫色。加斯帕神父踏着潮湿的木板登上甲板时,正撞见阿鹤蹲在船舷边,用贝壳碎片仔细打磨着十字架与北斗七星交织的船纹。少年抬头时,额角的汗水顺着晒成古铜色的脸颊滑落,在星纹图案上溅起细小的光斑。
\"神父!快来看!\"阿鹤的喊声惊飞了桅杆上的海鸥。加斯帕抬眼望去,整艘船仿佛活过来一般——包铁龙骨在雾中泛着幽蓝的冷光,新制的船帆上,北斗七星的银线与十字架的金线相互缠绕,在海风里翻涌如流动的星河。更令人震撼的是主桅杆顶端,徐沧溟正将一枚刻满星象符文的青铜球嵌入榫眼,星盘裂痕中渗出的金液顺着符文脉络蔓延,与船体产生共鸣的震颤透过甲板传来。
\"这是...星槎之心的延伸?\"加斯帕的手指抚过船舷上微微发烫的十字架纹路,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北仑港那个血色黎明。燃烧的佛郎机商船、紫黑色的黑潮、还有松浦隆信手中被鲜血染红的《混元三圣图》。那时的他还戴着鎏金十字架,却不知道所谓\"传播文明\"的火器,早已变成吞噬生命的魔鬼。
徐沧溟转身时,星象长袍的下摆扫过堆积的航海图。他的目光穿过薄雾,落在远处停泊的明朝使团船队上:\"嘉靖皇帝要的是佛郎机人的火器机密,可我们要找的,是能真正守护海域的答案。\"星象师握紧手中的星盘,盘面裂痕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郑和船队将星槎图沉入海底,不是为了封存力量,而是在等能驾驭这份力量的人。\"
加斯帕的喉结动了动,从怀中掏出本被海水浸泡过的手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贝壳,上面用拉丁文歪歪扭扭地写着:\"当星象与几何相遇,或许能找到第三条路。\"这是他在协助修复船只时,与徐沧溟无数次深夜探讨的结晶。\"但前方是葡萄牙人的势力范围,\"传教士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在好望角、马六甲都设有炮台,那些人...不会轻易让我们通过。\"
话音未落,阿鹤突然从桅杆上倒挂下来,手中攥着张皱巴巴的海图:\"我听老渔民说,在赤道附近有片'星落之海',那里的夜晚,星辰会倒映在海面形成通路!\"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就像...就像天上的银河垂到了海里!\"
徐沧溟的星盘突然剧烈震颤,裂痕中渗出的金液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的虚影。他想起家族秘典中的记载:\"星槎渡溟,需借天路。\"转头看向加斯帕时,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神父,你曾说里斯本的教会在寻找东方的星象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