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何其不公,我嬴氏浴血奋战,方有这大秦基业。如今倒好,朝堂之上,尽是些外姓之人呼风唤雨。
隗壮,不过一介寒门,昔日更是被大王贬黜过的庶人,凭何总揽国政?
那芈启,说到底还是楚国公室。大王如此倚重楚人,就不怕养虎成患,反噬其身?
还有那李斯,楚国小吏出身,刻薄寡恩,如今竟掌监察之权。”
嬴肃府邸内,灯火通明,气氛压抑。
此刻,嬴肃环视着聚集在堂内的十几位同族兄弟、叔伯,声音激动:“再看看我们,嬴姓子孙,流淌着老秦人最纯正的热血,惠文王时,我宗室是何等煊赫?
这大秦的每一寸山河,哪一处不是浸透了我嬴姓先祖的碧血丹心?
可如今呢?竟被这些外客鸠占鹊巢,连一丝油水都捞不到。
长此以往,这大秦,还是我嬴氏的大秦吗?祖宗基业,眼看就要改姓易主了。”
“叔父所言极是!”
嬴成拍案而起,他是个急脾气:“那芈启处处与我等为难,前日商议陇西马政,我提出的方略,他轻飘飘一句‘思虑未周,尚需斟酌’就给否了,转头就用了蔡尚、甘罗那小儿的章程。
这哪里是斟酌?分明是打压宗室,扶持私党。”
“何止朝堂!”
嬴桀瓮声瓮气地接口,他曾在中尉府任职,因雍城牵连被贬至闲职,胸中块垒难平:“军中亦是如此。如今我嬴氏子弟,想进军中效力,竟屡屡受阻。说什么‘需按军功爵制’,分明是防备我等。
大王莫不是忘了,当年哪一场战事,不是我嬴氏子弟冲杀在最前。”
“嬴战、嬴讫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我等血脉纯正,为社稷忧心多年,竟落得如此冷遇?”
“长此以往,我老秦宗室,岂非要被这些外客和楚人彻底架空?祖宗基业,恐危矣。”
众人七嘴八舌,这股怨气在封闭的空间里发酵、膨胀,最终化为对嬴政政策的质疑和对新贵的仇视。
他们将矛头一致对准了外客势力的代表隗壮与楚系势力的核心芈启,认为正是这两人的崛起,挤压了宗室的空间。
嬴肃等人更是多次在公开或私下场合与隗状、芈启发生龃龉,言语间充满挑衅和不敬,更对这两位丞相的政令阳奉阴违,冷嘲热讽,将其提拔的官员视为侵蚀秦国王权的祸水。
朝堂之上,虽因嬴政威权尚不敢公然对抗,但那种无形的隔阂与抵触,已如在宗室与外臣之间弥漫。
他们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难以撼动嬴政的意志,更无法与如日中天的隗壮、芈启抗衡。
“关内侯是我宗室元老之首,德高望重,便是大王也要敬他三分。”
这时,嬴肃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我等一起去找关内侯陈情,请他老人家出面,向大王痛陈利害,为我宗室争取应有的地位。
至少要有人进入廷尉府、少府,或是掌军。”
“对,找关内侯主持公道。”闻听此言,众人纷纷附和。
然而,关内侯是何等人物?
当他们满怀希冀簇拥至关内侯府邸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冰冷的闭门羹。
府邸大门紧闭,老管事隔着门缝,声音平淡无波:“侯爷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实在不宜见客,诸位请回吧。”
嬴肃等人岂肯罢休?
他们在门外高声呼喊,细数宗室委屈,恳请老侯爷主持公道。
“老侯爷,宗室危矣。嬴姓子孙报国无门啊。”
“外客当道,楚人坐大,祖宗基业眼看就要旁落。”
“请老侯爷念在同族血脉,为我等做主,向大王进言啊。”
而府内一片沉寂,关内侯此刻正坐在书房中,捧着一卷兵书,对门外隐隐传来的喧嚣充耳不闻。
他太了解嬴肃这一脉了。
能力平平,野心不小,惯于钻营,贪图享乐。
他们既无胆识也无能力挺身而出立下功劳,如今见别人得了封赏便眼红心热,不思进取,只想靠宗室身份坐享其成。
将他们提拔上来只会成为朝堂的蠹虫,大王的累赘。
雍城血案后,他亲眼见证了嬴政雷霆手段和驾驭朝局的雄才,更明白隗壮、芈启的擢升是平衡各方、稳固朝局的必要之举。
嬴战、嬴讫的提拔,已是嬴政对宗室中兼具能力与忠诚者的最大认可。
嬴肃等人所求,无非是尸位素餐,徒增朝堂冗员,于国无益,反生掣肘。
他若出面为他们说话,不仅于事无补,恐怕还会引起嬴政对自身的戒备和反感。
不见,就是最明确的表态。
两个时辰后,当嬴肃等人继续满怀“义愤”求见关内侯,持续痛陈“外客当道,宗室式微”时,关内侯皱了皱眉,隔着门淡淡地继续让老管事传话:“宗室之荣,在于拱卫社稷,非在争权夺利。大王英明,自有裁断。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