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停顿,让这句话的分量沉入三人心底。
“大王亲政,乾坤独断,东出横扫之势已成定局。东方诸国,唇亡齿寒,生死存亡之际,必效困兽之斗,倾尽举国之力反扑。
此战关乎秦之国运,亦关乎天下之走向。
纵我大秦铁骑锋锐无双,玄甲营悍勇绝伦,铁浮屠无坚不摧,然面对六国拼死反噬,硬撼之下,亦将是一场旷日持久、尸山血海之役。
纵胜,亦恐伤筋动骨,动摇国本,延缓天下一统之伟业十年、二十年。”
他描绘的图景极其残酷,也极其真实。
话语一顿,秦臻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直刺墨枢眼底最深处:“墨枢,你的木鸢,数年前便可滑翔十余里,翱翔于常人不可及之处。
如今,它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能否真正投入战场?
能否不再仅是俯瞰大地的眼睛,而是化作我大秦军阵之中,一柄令敌胆寒的‘飞刃’?”
他刻意加重了“飞刃”二字。
“它所欠缺的,仅仅是更远的距离?还是……真正具备焚城裂甲、摧垮敌心的杀伐之力?”
“飞刃?”
墨枢的心脏,在秦臻话音落下的瞬间,继而疯狂跳动起来。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耳中嗡嗡作响。
木鸢,他耗费了无数心血、承载了他半生执念、曾被无数人视为“奇技淫巧”、“妄想登天”的木鸢。
竟在此时此刻此地,在这决定国运走向、关乎天下归属的关键时刻,被这位执掌大秦利器铸造的少上造,以如此郑重的姿态问询。
并且,赋予了它如此足以扭转乾坤的重大期待。
他想起了在秦墨内部被视为异类、图纸被撕毁、模型被嘲笑、饱受排挤的岁月;
想起了无数个不眠不休、在昏暗油灯下对着图纸与模型冥思苦想、反复打磨推演、手指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的日夜;
想起了那些被同门斥为“离经叛道”、“哗众取宠”、“不务正业”的冷嘲热讽……
那些不甘、执着、近乎疯狂的追逐,此刻,仿佛都在这“飞刃”二字中,找到了最终的归宿与价值。
一股灼热的洪流瞬间席卷全身,混杂着被无限信任与托付的激动,以及一份足以压垮意志的巨大压力。
他的手心瞬间沁出汗水,指尖微微颤抖。
墨枢猛地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迷茫与震惊已被一种近乎燃烧的狂热和不容置疑的自信所取代,那是对自身技艺极致的笃信,是对毕生所求即将绽放光芒的渴望。
“禀少上造!”
墨枢的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异常清晰有力:“墨枢不敢妄言欺瞒。但木鸢之翼,今非昔比,早已非当年雏形可比。”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眼神炽热,语速加快:
“滑翔十余里,那已是过往之能。枢于工尉府耗费心血,以反复精炼提纯之上等桐油,浸润多层特殊鞣制的轻韧蒙皮,大幅提升其韧性、抗风性与密闭性。
若再辅以枢与张景、张义兄弟日夜钻研改良的轻韧龙骨架构节点加固,其结构亦经枢反复推演,遵循‘以轻驭风,以韧抗压’之理,不仅强度倍增,重量亦减轻两成。
翼展比旧式扩大近三成,迎风角亦经枢反复测算调整……”
说到这,墨枢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若择高山之巅,借强劲而稳定的上升之风腾空。枢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是极限滑翔,其距,可逾最少三十里以上。”
“三十里?”
一旁的张景失声低呼,饶是他见惯了墨枢的奇思妙想,也被这个数字惊得眼皮狂跳,下意识地看向弟弟张义。
张义亦是满脸震撼,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表达着同样的难以置信。
三十里,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秦军的眼睛可以越过敌军的营寨、坚固的城防,直接窥探到敌方核心腹地的虚实。
意味着传递军情的斥候可以被替代,更意味着进攻的距离被无限延伸,战场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居高临下的维度。
墨枢重重点头,仿佛要用这个动作来强调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随即,他语速更快,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创造之火:“然,少上造洞察万里,枢于工尉府日夜苦思,岂止于窥探敌踪、传递讯息?”
他目光炯炯,直视秦臻,双手比划着,仿佛那木鸢就在眼前:“木鸢之用,岂能止步于‘眼’?它必将是‘爪’,是‘牙’,是焚灭敌军意志的‘天罚之火’。”
此言一出,连秦臻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光芒。
墨枢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枢之构想,在木鸢腹下,特设暗匣,其内可容精制牛皮缝制、内衬多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