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空壶轻轻放在脚边,指尖抚过悬草剑身。那剑仿佛感应到主人心绪,微微震颤,发出一声低吟,似回应,又似叹息。
“道统?”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如水,“可曾见过凡人孩童临死前的眼神?不是恨,不是惧,是不解??他们不明白,为何天要塌下来,为何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他们只知哭喊‘娘亲’,却等不到回应。”
他顿了顿,抬头望向星空。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改什么道统,也不是为了当什么领袖。我只是不想再看见那样的眼神。若有一天,哪怕一个孩子能在夜里安睡而不怕有人破门而入,那这一剑,就算没白练。”
李昭久久无言,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所以你不肯停。”
“不能停。”周迟缓缓站起,衣袂随风翻飞,“宝祠宗虽败,但其根未断。那些藏于暗处的秘殿、残卷、符骨,仍散落东洲各处。渊烬不是第一个被封印的魔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还有人想借邪力登天,就还会有人成为下一个‘石吏’。”
“那你准备怎么办?继续追查?”
“已经开始了。”周迟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玉片,表面布满裂纹,隐约可见一道扭曲的符文残迹。“这是我在南岭废墟中找到的,与九婴锁魂镜同源的碎片。它指向一处地方??北冥渊。”
“北冥渊?!”李昭变色,“那是上古禁地,传说中有沉沦的魔国遗迹,连登天强者都不敢轻易涉足!”
“正因如此,才最适合藏污纳垢。”周迟收起玉片,语气淡然,“我已传信古墨前辈,请他召集可信之人,筹备探渊之行。这一次,我不再被动应对,我要主动清剿。”
李昭皱眉:“你就不怕,那是陷阱?”
“怕。”周迟坦然点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若真有更大的邪祟潜伏其中,今日不查,明日便是万民涂炭。与其等它长大,不如趁其未成形时斩断根脉。”
李昭苦笑:“你这性子,真是半点没变。小时候偷闯后山禁地,也是这般说辞。”
周迟笑了笑:“那时是为了找你说的‘灵果’,结果发现是一窝毒蝎。”
“可现在,你面对的不是毒蝎,是整个东洲最深的黑暗。”
“那就更该有人提灯进去。”他转身面向山门方向,那里已有弟子开始晨练,剑光如虹,划破晨雾。“你看,新一代的剑修已经在成长。他们不再只学招式,而是问‘为何出剑’。这才是真正的变化。”
……
七日后,重云山议事殿。
古墨端坐主位,神色凝重。殿中齐聚重云山核心人物:白溪、林柏、谢昭节、御雪、白池,以及远道而来的长宁山掌门、甘露府执事等人。周迟立于中央,手中玉片置于案上,幽光隐隐。
“北冥渊。”古墨低语,“三百年前,玉京山围剿渊烬之前,他曾在那里闭关百年,参悟《九幽炼神录》。后来那一战之所以惨烈,正是因为他在渊底汲取了某种古老力量,几乎触及登天门槛。”
“所以他并非天生魔头。”白溪推断,“而是被那片土地污染了心神。”
“不错。”周迟接道,“我怀疑,北冥渊深处有一处‘心渊之眼’,乃天地戾气汇聚之所。凡是修行走偏者,皆易受其引诱。宝祠宗当年能封存渊烬残魂,恐怕也与此地有关。”
林柏沉吟:“若真是如此,那不只是宝祠宗的问题。东洲各大宗门,谁敢说自己从未派人探过北冥渊?谁又能保证,没有人在里面留下后手?”
殿中一时寂静。
谢昭节忽然道:“你是想组织联军再入险地?”
“不。”周迟摇头,“这次不同。人数越多,越易生变。我只带三人同行:一人识阵,一人通医毒,一人擅隐匿追踪。”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人选定了吗?”
“定了。”他看向白溪,“你精通符?与禁制,可破万阵。”
白溪点头:“我去。”
“林柏,你曾习百草经,解毒辨药无双,且心性稳重。”
林柏抱拳:“愿随行。”
“第三位……”周迟目光转向御雪,“你轻功冠绝年轻一辈,耳目敏锐,曾在迷雾谷独自追踪三日而不失目标踪迹。”
御雪一怔,随即挺直脊背:“我……可以吗?”
“你可以。”周迟认真道,“而且,你是唯一一个在比试前,悄悄为我换上新伤药的人。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撑不住。但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带你去??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把那些躲在黑暗里的东西,一个个揪出来。”
少女眼眶微红,用力点头:“我跟你去。”
古墨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