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说道:“前辈谬赞,只是侥幸而已。”
“刚才周道友带着的那个姑娘,是新收弟子?天赋自然不如周道友,只是那份心智,倒是难得,可喜可贺。”
玄机上人笑着开口,眼角的笑意,一直不断。
周迟说道:“来潮头山见前辈的路上,在海上正好碰到了那沉寂多年的御灵真君作恶,救下这少女一家,看着她有些修行天赋,临时起意,便想要带回山中,不过却不是收她为徒,而是想让她拜入青溪峰谢峰主门下,如今,暂时以师妹相称。”
玄机上人赞扬道:“周道友高风亮节,让人佩服。”
“不过那御灵真君在海上,老夫倒是清楚,不过他行踪鬼魅不定,鲜少在人前露面,这一次碰到周道友,自然就是命该如此了。”
周迟问道:“前辈知晓他已经破境?”
玄机上人点头道:“歪门邪道走出的归真初境,在周道友这边,有什么好说的?周道友不是才杀了一个高承录吗?”
周迟点头道:“那个纸糊的武夫,确实不禁打。”
这话说得半点不客气。
玄机上人故作讶异道:“那位百鳄山大长老,身上不是有件了不得的麟甲?那可不是一般东西。”
周迟淡然道:“多出几剑就能砍碎。”
玄机上人沉默不语。
周迟看着玄机上人,微笑道:“前辈若是想闲聊,晚辈能陪着前辈再聊三天三夜的。”
玄机上人微微叹气。
周迟这才说道:“高承录怎么死的,前辈想来很清楚了,那日这么多人看着,前辈要是还怀疑什么,那才是真没道理。”
玄机上人说道:“老夫现在看着你,就觉得挺没道理的,怎么一个归真初境,就能杀了一个归真上境呢?要知道,这样的事情,东洲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几次的。”
周迟说道:“总是发生过的吧?”
当然发生过,不过办成这种事情的那几位,后来无一例外,都成了一代登天修士,在东洲留下不少传说。
玄机上人轻声道:“那年在帝京赌过一次,好像是老夫赢了,本来下注这种事情,赢了一把,要么是及时收手,要么就是乘胜追击,老夫这辈子求的是一个稳字,看起来就该及时收手才是。”
周迟只是淡然道:“前辈这个时候收手,好像有些不明智了。”
玄机上人不着急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海面。
周迟说道:“上山之前,听说前辈偶尔会为附近的渔民指点迷津,看起来前辈已经在山中,却还是时常看着山下。”
“我救下的师妹,是海边的采珠女,她们被逼着采珠,每一次出海都有可能死于海上,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在意,也是,这样寻常的百姓,死了一个死了一百个,似乎对这个世间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这样的世道,真的不是很好。”
“前辈在修行之前,是这寻常百姓之一,晚辈在修行之前,也是如此。从山下走到山顶,就觉得自己从来不是山下的人,反过来欺负山下的人,也不对吧?”
玄机上人看着周迟,摇头道:“老夫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但天下大势,从来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大势如此,老夫似乎也应该顺势而为才是,偏偏要相信你能逆势而为?这似乎有些愚蠢。”
周迟笑道:“宝祠宗并非大潮,但晚辈似乎就是这座潮头山,潮水再大,也难摧此山。”
玄机上人哑然,“看起来你离开东洲游历一番之后,变得已经有些自负了。”
“眼界开阔之后,自然而然也就会有些自信。”
周迟微笑开口,“只是想告诉前辈,既然赌过一次,何妨再赌一次?”
玄机上人沉默不语。
周迟继续说道:“若无信心,晚辈何必回来,在外再游历些年,等再回来,一剑斩了宝祠宗就是,当年那位圣人覆灭长更宗的手段,如法炮制就是了。”
玄机上人看着周迟,担忧道:“不是觉得你没有这个本事,偏偏觉得你有,但一个人本事太大,就会变得自负,一旦自负,就很容易失败。”
周迟忽然说道:“如果前辈只是在权衡利弊,那晚辈今日是不会有登山的机会的。”
玄机上人默然无语。
“前辈在此地远看东洲,东洲真是前辈想看到的景象吗?”
周迟盯着玄机上人。
“晚辈曾听闻,五位青天之中,有一位极为擅长算命卜卦,前辈的本事,既然源于东洲之外,自然是去看过别洲风貌的,看过之后,再回来看着这座东洲,不觉得有些失望?”
周迟平静道:“前辈当初在帝京与我说起的那位大剑仙,语焉不详,其实是在搪塞晚辈吧。”
玄机上人听到这里,这才终于开口,有些感慨,“看起来你这趟出游,知道的事情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