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别人嘴里可没少听闻这武二爷性烈如火,一言不合便要举拳,凶横得紧,所以在这庄上基本上人人皆疏离他,不愿与他亲近交好。
今日除夕夜,自己倒霉要来给他送餐食汤药,要是这武二爷因这些日子被庄上的人排挤,被柴大官人冷落,从而迁怒自己,随便赏自己几下拳脚,那自己不就倒大霉了么?
自己这细胳膊细腿,如何吃得消?
还好,这武二爷似乎也没其他人说的那般蛮不讲理,只是微怒地问了几句便打发自己出去。
这小厮心中嘀咕到这,略微侧头斜眼看向躺在床上的武松,见他如今虚弱的模样,暗道:
“看来病得不轻,以前猛如山林大虫的二爷,此时窝在床上宛如病猫,嘿嘿嘿,这样也好,身弱力怯之下,脾气自然而然也会收敛起来。
不过我理他作甚?赶紧出去看庄上的少爷、小姐和夫人放烟花,岂不快哉!”
念及此处,这小厮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出了门,连房门都没关,便急匆匆地朝前庄方向走去。
敞开的房门被寒风吹动,发出哒哒的撞击声响,同时一股股寒意也朝这屋内涌进。
原本就零星欲熄的炭火,被风一吹,燃得更加快了,在散发出最后一丝热量后,变成了灰烬。
武松轻咳了几声,拖着疲倦的身子,从床上起来。
他先关了房门,而后来到桌前,看着桌上那几个炊饼和一碟小菜,目光愈发黯淡些许。
没有碰餐食,只是端起那碗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
药汤入喉,嘴中苦涩似乎和心中苦涩一样让人难受。
喝完汤药,看着桌上的炊饼,武松难免想起如今还远在山东清河县的武植,想道:
“以往除夕年节,皆是我们兄弟俩围席而饮,一同辞旧迎新。
只是今年却不同以往,再也没有哥哥忙前忙后做出的一桌丰盛菜肴,有的只剩这寒夜空屋,还有独身一人的自己……”
武松叹了口气,口中药汤的苦涩之味好似浓了许多,心中满是怀念想道:
“曾记得小时候,自己生病喝药后,哥哥总会拿出蜜饯饴糖为自己祛嘴中苦味……”
想到这,武松登时鼻子发酸,一双虎目略微泛红,隐隐有一层水雾笼在眼前。
他不自觉喃喃自语起来:
“不知哥哥如今可还安否!当日我一时冲动之下,打杀了一个恶霸,虽然逃到了这庄上避掉官祸,但情急之下,却未曾仔细思量哥哥的处境,恐怕哥哥会因此事遭累不已……”
“哥哥,武二对不住你啊……”
喃喃自语到这,武松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担忧,也恨自己性起之下,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如今自己一个人流落在外,重病在榻也无人关怀照料,看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武松心中对那个如兄如父的亲哥哥愈发挂念了。
当下又不自觉想道:
“倘若哥哥在侧,我又如何会受这孤苦伶仃的日子?”
听着外面合家欢聚的欢笑声和高悬于天的烟花响,他抹了抹满溢出眼眶的泪珠,神情落寞。
也没胃口去吃那份简陋的餐食,便自顾上床盖被休息。
……
话分两头。
且说柴家庄前庄上。
后周世宗柴荣嫡派子孙,诨号“小旋风”的柴进,如今正在这富丽堂皇的正厅上,宴请着从大名府而来的一位贵客。
这人不是旁人,却是大名府卢俊义府上的管家——李固。
这李固三十左右年纪,生得面白唇红,眼露奸猾。
他被柴进迎入正厅后,打眼便看见正厅中央供桌上,那极其显眼的一块铁券。
这铁券不是旁物,正是太祖皇帝御赐给柴家嫡系子孙的丹书铁券,象征身份荣誉的尊贵之物。
有了此物,便是得到了太祖皇帝的承诺:“即使柴氏后人犯罪也不得加刑。”
所以这柴进才敢,也才能帮助各路落难好汉,不惧官府进庄捉人。
柴进今年约莫三十三四年纪,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面如涂粉白皙,言行举止间自带一股子贵胄气质,极是不俗。
他带着几个庄上有名的伴当庄客,将李固客客气气迎进正厅圆桌落座后,让其落座。
李固含笑落座副位后,柴进坐在主位,身边那几个伴当庄客也坐在桌上作陪。
而后柴进便拍了拍手,命人上好酒好菜。
仆从听了招呼,鱼贯从后堂出来,手上各自端着各类鲍参翅肚、琼浆玉酿,一一摆上了桌。
李固见柴进如此隆重,抱拳道谢,呵呵笑道:“柴大官人,您这也客气了。”
柴进摆了摆手说道:
“李管家哪里的话?柴某久慕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的威名,只是一直无缘与卢员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