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东西。
易普拉欣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沉默笼罩了小小的办公室。
就在露娜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将话题拉回技术问题时,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沙砾。
“……大部分时间,在地下。在地道里。”
他开始叙述,眼神失去了焦点,仿佛穿透了墙壁,回到了那片饱受蹂躏的土地。
“地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军事通道。很多就是老百姓自己挖的生存空间,狭窄、潮湿、黑暗,永远弥漫着泥土、汗水和恐惧的味道。没有电,只有微弱的应急灯或者蜡烛。空气不流通,很闷,混合着发电机废气和……伤口腐烂的气味。”
“能听到的声音……永远都是上面传来的。无人机的嗡嗡声,像讨厌的苍蝇,但你知道它随时能要你的命。爆炸声,有时很远,有时近得让你感觉整个地道都在颤抖,泥土簌簌地往下掉。还有……哭声,孩子的,女人的……永远都有哭声。”
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我们得像老鼠一样生活。找吃的很难,干净的水是奢侈品。生病了……很多时候只能靠自己硬扛。我见过很多人……只是因为一点点小感染,或者得不到治疗的伤,就……慢慢没了。”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压抑的火焰: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以色列士兵)下来的时候……”
露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们会突然冲进来,带着强光手电和大声的呵斥。他们会搜查每一个角落,砸烂任何看起来可疑的东西——很多时候那只是我们仅剩的一点食物和药品。他们会把男人和男孩拖出去审问,殴打……或者直接带走,很多人再也没回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恨意,“他们不在乎你是不是平民,不在乎你是不是孩子……在他们眼里,我们所有人都是‘恐怖分子’,或者‘恐怖分子’的潜在温床。”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语速加快:
“我见过一个士兵,当着母亲的面,用枪托砸碎了她儿子攒钱买的、用来学习的老旧平板电脑,只因为那里面有几句……他们认为是‘煽动性’的诗句。我见过他们故意污染我们的储水罐……就因为怀疑附近有抵抗分子的活动。他们可以随意闯入任何人的家,拿走任何东西,逮捕任何人……不需要理由。”
他的叙述停了下来,胸膛微微起伏,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故事而变得沉重粘稠。
露娜沉默了很久。
她经历过战争,见过死亡和残酷,但加沙这种长期处于被封锁、被占领状态下的日常性、系统性的压抑和绝望,是另一种层面的地狱。
她似乎有点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那股近乎自虐的狠劲和永不熄灭的怒火从何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