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纹理独自站在村口,背着手不断督促着伙计们抓紧时间整顿车马,清点货物迅速离开。
商队的伙计对俞纹理的拥戴已经到了不经思考的地步。
尽管经历了一夜搏杀,损失了很多多年的老伙计。
如今不顾疲累加紧赶路却没有一丝异样的声音。还是那样手脚麻利,做事一丝不苟。
只是商队,明显冷清寥落了许多。
这次没有选择坐在头一辆马车,而是选择自己单独赶一辆车殿后的俞纹理,招呼李遗上路。
李遗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仰躺在货物上闭上眼睛驱赶自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
商队缓缓驶离,向着管城的方向进发。
一直静静目送他们的幸存村民亦步亦趋送出村口,越送越远。
李遗每一次回头张望,都能看到那些遥远的渺小身影,不刻意追上他们,也不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连李遗都明白他们的意愿,但他们始终没有开口,俞纹理也佯装不知,李遗能说些什么。
俞纹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只烟袋杆,要比梁老爹那只短小却精致上许多,烟嘴和烟锅闪烁着玉石的光泽,烟杆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斜睨了李遗一眼,俞纹理莫名开口道:“其实,托我救你的人说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李遗闻了闻自己的手,洗了几多遍还是有血腥味。
“俞老板,你一直有意无意提起来那人,这人到底是谁,让你不能说,又这么想说。”
俞纹理却又不说话了。
李遗坐直了身子:“穆云垂?姚文意?赵砚章?再不济,不能是梁犊吧,怜人那么穷他应该没有钱给你。”
俞纹理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李遗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似有似无地哦了一声。
“那我是不是回洛京也可以?”
俞纹理敲敲烟灰:“可以,不过你得自己回去,商队这次要通过管城,而后北上,经锁门关,去代国。”
李遗第一反应是俞纹理有必要将路线与他叙说如此详细吗,转而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俞纹理说过,他不能将自己一直带在身边,那么在明日到达管城之前,李遗还可以选择自己的去处,否则在管城二人总要分道扬镳。
在此之后,李遗再做什么,动向几何,就与俞大老板无关了。
可一个通缉犯,回到管城后该如何呢?
还有颇为重要的一点,也是李遗不愿意承认的一点。
不知不觉中他甚至适应了这种被别人推着走、头顶有人庇护的畸形生活,当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利时,反而无所适从起来。
俞纹理勒住了马车,停在原地与前边的车队拉开了距离。
身后那些“送行”的人已经跟了数里,依然在持之以恒地向他们靠近。
俞纹理跳下马车,对李遗道:“那我就再推你一把,小子,以后就真的得自己选自己的路了,胆子大一点。”
纠结迷茫中的李遗更加疑惑,眼睁睁看着俞纹理将车与马分离,又套上了马鞍,紧接着翻身而上。
李遗这才明白过来俞纹理这是要将自己丢下,连忙跳下车。
俞纹理却一点也不留恋地猛抽了一鞭子:“我在休息的院子里留了一车东西,捎带着这一车,也送你了,不要坐吃山空!”
“还有,我知道你不喜欢黎纲,但也不恨他,不要强制自己恨任何人。”
风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脑子懵懵的李遗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向前,紧跟在商队后面,可以回到管城,明天就能再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
可,然后呢?
向后,哪里有对自己感恩戴德的一支队伍,按照俞纹理的意思自己可以靠这些人和物资去做点事情。
那,做什么?
都不确定自己到底十五还是十六岁的少年,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了。
靠坐着车轮放空自己,犹豫间,沙沙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近前。
李遗仰起头与今日最先对俘虏动手的汉子对视上。
少年莫名其妙笑了。
汉子愣在当场无所适从,可少年像是看到想到无比可笑的事情,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汉子实在想不通他在笑什么,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被莫名其妙却憨态可掬的二人逗笑了。
没来由的欢乐暂时驱散了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惨痛。
李遗站起身拍打掉屁股上的灰尘,拱手正色道:“不用追了,我留下,咱们重建家园。”
汉子生疏地学着少年的样子,却将左右手恰好放反了位置,神色却真挚无比道:“我们愿意认你当头,我们要报仇。”
少年怔住,随即摇摇头苦笑不已。
得,自己最不喜欢做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