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诧异的神色。
但随即，萧明就明白了。
怕是因为他当初带着苏婉君上门去退婚，打了永靖王的脸。
永靖王知道自己和周文远有旧之后，想要杀周文远这只鸡，来警告自己。
萧明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若当真如此。
只能说永靖王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周文远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似有苦涩，又有几分自嘲。
“咳咳……萧国公……其实，说起来，倒也……不冤……”他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还记得……您大胜还朝，受封国公……下官与……与徐渭徐大人，曾去府上……恭贺……”
萧明目光微凝，点了点头。那日宾客盈门，他确实对周文远和徐渭有些印象，只是当时并未深谈。
“就因为……这个，”周文远眼中闪过一丝悔恨，“永靖王……便知道了。他……他老人家，似乎很不高兴……觉得下官……站错了队……”
果然如此！
“那苏家呢？”萧明追问，将思绪拉回眼前的案子。
“苏家……呵呵……”周文远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笑，更像是在咳血，“苏家那个苏承志，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下官……嗯……手头活络，只要银子给足，便能……行个方便。他带着厚礼……来求下官，想在滁州做一批茶叶的大买卖。”
周文远的脸上露出一抹自知之明：“下官……确实是个贪财的。看他银子给得痛快，又想着是……是苏小姐的家人，便……应了。”
“然后呢？”萧明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
“事情办妥之后……谁能想到……那苏承志转头就拿着所谓的‘证据’，上京告了御状！”周文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痛楚，“若非永靖王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苏家，哪有这个胆子，又怎会如此顺利，直接将状子递到了崔英手上！”
一环扣一环，竟是如此！
苏家借刀杀人，永靖王顺水推舟，崔英乐见其成，秦怀玉则成了那把最锋利的刀！
而周文远，就是那个被精准选中的牺牲品。
萧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苏家呈上去的，是什么证据？”
“是……是下官当初给他们批的……茶叶买卖文书。”周文远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主要是……县衙的路引、茶引，还有……最重要的，是那张税契！”
“税契？”萧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正是税契！”周文远的神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仿佛那两个字有千斤重，“那批茶叶数量巨大，按朝廷规矩，当是……十税三。可……可下官一时糊涂……收了苏家的好处……便在税契上……做了手脚，改成了……十税一！”
萧明面色终于沉了下来，眼神变得无比严肃。怪不得！怪不得崔英敢不经详查就直接拿人！怪不得秦怀玉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下死手！这不仅仅是贪墨，更是欺瞒朝廷，直接触动了国库税收的根本！这罪名一旦坐实，便是神仙难救！永靖王这一招，当真狠辣精准！
“唉……”周文远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悔意，“其实……徐渭当初就劝过我，说苏家行事诡谲，不可轻信，更不可在税赋上动心思……可下官……被猪油蒙了心，总觉得他们是国公您的亲戚，不敢如何……谁曾想……”他苦笑一声，剩下的只有认命，“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看着周文远这副模样，萧明心中虽依旧厌恶贪腐，却也难免生出几分复杂的观感。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放心，此事尚未定论。本公会设法查清真相，找到……可以证明你并非主谋的证据。”
“不！”谁知周文远却猛地摇头，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眼神却异常坚定，“萧国公，不必了！下官这些年……确实捞了不少……早该想到会有今日！下官不想……再牵累您。您今日能来……能阻止秦怀玉那疯子……下官已经……感激不尽！”
他喘了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眼中带着恳求：“下官只求……求萧国公看在往日微末交情的份上……保全……保全下官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萧明眉头微蹙。他确实痛恨贪官污吏，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周文远此人，虽贪，却似乎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的贪，更像是官场积习，一种“拿钱办事”的规则，且多是向那些富商大贾出手，少有鱼肉百姓的劣迹。
今日又坦陈一切，并未试图攀诬，反而一心求保家人……
罢了。
萧明心中微叹，看着周文远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本公知道了。你的家人，本公会照看。”
“多谢……多谢萧国公……大恩大德……下官……下官……”周文远闻言，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