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筝则蹲下身,检查螺杆与闸门的连接处,仔细检查一圈后,她暗中舒了口气。
连接处光滑平整,没有半点泥沙淤积,螺杆桐油造有效防水,螺杆依旧顺滑。
这些都是闸口设计时便考虑到的问题,而今日暴雨,也恰巧验证了启闭台的实用性。
“华铎,你站第一个。”对华铎说完后,她转身喊道:“再来三个人开闸,双手握住木柄,自左向右转动!”
林繁允自告奋勇第一个登台,蒋至明和徐郅介紧随其后。
对上徐郅介不信任的目光,蒋至明抹了把脸上雨水,边走边说:“徐尚书,下官手劲很大的,不比武将差。”
还有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倒是你这个文官,看着好像不太行。
在众人注视下,四人站好,每人攥住两根木柄,使出全身力气往下压。
“轰——”
一声闷响,转盘缓缓转动起来,他们站在闸口上方,看不见闸门移动,只能通过微光观察洄河水流。
随着转盘转动,沉重的闸门缓缓上提,微弱的“潺潺”声从闸口传出——这是河水从窄小闸口挤出来的动静,在暴雨冲刷、河水撞击下,几不可闻。
转盘每转动一圈,闸口便随之上升半寸,众人脚下的水声也愈发明显。
“水、河水冲出来了!”
不知谁大叫了一句,众人同时把灯支向洄河河道。
头顶,是打得人发痛的大雨;脚下,是闸门与槽口摩擦的“沙沙”声;河道中,是争先恐后从闸口挤出、打着旋儿往远方奔腾的河水。
......
两架马车先后停在坝上,曾同实与魏西余同时下车,看着闸顶那点点火光,二人下意识松了口气。
雨水顺着蓑衣而下,曾同实一边登坝,一边回头对魏西余道:“沈大人果然先过来了,咱们就不上闸顶添乱,就在这......”
“轰隆——”
话还没说完,闸口处突然传来声声巨响,二人对视一眼,手脚并用爬到坝体顶端,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日前还紧闭的闸门被升到了最高处,浑浊的河水瞬间找到出口,从闸口 “轰隆轰隆” 奔涌而出,竟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条粗长水舌,旧的水舌落下,激起层层白沫之时,新的水舌又顷刻势成。
水花溅起数丈高,河水腥气被骤然放大。
暴雨声于耳畔中消失,此时的他们,满心满耳都是那激流之声。
沈筝一行人先后走下闸口,解开了身上绳索。
将士们小声讨论着,声音中难掩激动:“这水也太猛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冲的水,就跟别人嘴里的瀑布似的,竟直接挂在了半空中!”
“可不是吗!我老家河道开闸,那水都是慢悠悠地往下淌,哪像今天这样。那闸口一开,我感觉整个坝体都在震,吓死人了!”
“要我说,也就这闸口建得好。溯洄闸一直都是半开半关的,若是以前那闸口,被今日这雨一冲......要不溃坝,要不塌闸!”
众人“噫——”了一声,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们快看!溯河的水位降了好多!”一将士指着溯河道:“我们刚来之时水哨都响了,这会儿起码下降了一尺高!”
有个将士闻言想往前凑,却被同伴猛地拉了回来。
“小心点儿,这水起了旋涡,厉害着呢,要是不小心被卷走,就算你会水,那也撑不过片刻!”
“好好好,知道了......”
积水泄了,众人心中的紧张,也一并泄了出去。
淋了大半个时辰的雨,沈筝身上的蓑衣早已成了个摆设,华铎心疼地脱下自己蓑衣,给她遮雨,却被她笑着推开。
“总之里外都湿透了,没什么好挡的。”
她选了个能看到闸口的地方,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双臂撑在身后,仰头看着闸口水流。
从彻底开闸那一刻起,便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她心头。
这会沉下心来,她蓦然发觉,那或许就是“成就感”。
自己亲手设计的闸口与河道,自己亲自带人抢险开闸,又亲口尝到了胜利的硕果。
虽然累,但整颗心都甜滋滋的。
“沈大人,喝口水吧?”不知何时,林繁允坐在了她身侧。
瞧着他递来的水壶,沈筝笑着摇头,“我不渴,多谢林将军好意。”
林繁允闻言却想得多了,怔愣片刻后认真道:“我没喝过的,你放心。”
“我不是因为这个不喝。”沈筝举起右手,随便一捏袖口,雨水滴答而下,“是我喝雨喝饱了,这会儿实在不渴。”
林繁允见状面上闪过懊恼,放下水壶便开始脱油衣。
“是我考虑不周,竟忘了蓑衣防水不及油衣,你且稍等.......”
这是想把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