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年喜欢吃肥肠面,然后喜欢加麻油、辣椒,配上几碟咸菜,比如卤腐、酱豆之类的。
当然,这里面必不可少的是重渝独家秘方的炸酱。
吃面的时候,吕伯琛说道:“这两天是不是很多人打电话询问你姚书记要下去视察的事?”
贺时年点了点头,也没有隐瞒。
“是呀,几乎所有的县委,市委书记都打过一次电话来了。”
吕伯琛看了贺时年一眼,问道:“那姚书记到底是想去哪个县?或者哪几个县?”
贺时年说:“这个......
列车穿过一片连绵的丘陵,阳光在铁轨上跳跃,像碎金般洒进车厢。贺时年闭目倚窗,手中那枚旧公章静静躺在背包侧袋里,铜质的凉意透过布料渗入掌心。他没有再打开手机,也没有翻阅任何文件。这一程,是归途,也是出发。
宁远县的春天来得迟缓,但终究还是来了。山间残雪消融,溪水开始潺潺流动,枯枝抽出嫩芽,仿佛大地在缓缓苏醒。他在县城下车时,天色微阴,风里还带着冬末的寒意,可街角已有孩子在放风筝,笑声清脆地划破沉寂。
他没有回“民间纪事所”,而是径直走向城南养老院。刘国栋还在那里,病情日渐沉重,已无法下床。护工说他最近总念叨一句话:“我想见贺建国的儿子。”
病房狭小,药味弥漫。老人躺在病床上,双眼半阖,呼吸微弱。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睁眼,目光浑浊却仍有一丝清明。
“你来了。”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贺时年点头,在床边坐下:“我来了。”
刘国栋嘴角动了动,似想笑,却只牵出一抹苦涩:“我这一生……错了很多事。可有一件,我没做错??我把真相告诉了你。”
贺时年看着他,轻轻握住那只枯瘦的手:“您说得对。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头,但有人愿意说出真相,就已经是在赎罪。”
老人眼角滑下一滴泪,顺着皱纹蜿蜒而下。
“我死后,把我骨灰撒在文化馆旧址吧。”他低声说,“哪怕那儿现在盖了商场,我也想去看看……看一眼也好。”
贺时年沉默片刻,郑重应下:“我会亲自去。”
话音落下,老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缓缓闭上了眼,呼吸渐渐平稳,竟沉沉睡去。
他起身离开,未惊动任何人。走出养老院时,天空飘起细雨,如当年父亲坟前那一场。
他知道,有些人死了,却比活着的人更清醒;有些人活着,却早已死去。而历史,从来不是由胜利者单独书写,它也藏在那些被遗忘者的遗言里,藏在一场无人知晓的临终托付中。
第二天清晨,他回到“民间纪事所”。木牌上的字已被风雨模糊,屋内积了一层薄灰。他清扫干净,打开电脑,将《沉默者档案》第七十四号正式归档,并附上一段录音??那是无名举报人临终前的口述,以及他最后的喘息。
随后,他拨通省纪委信访办电话:“请转告调查组,周临江案涉及的‘代管账户’操作模式,最早可追溯至1995年,建议全面排查全省同类账户,尤其是以‘重点工程监管’‘专项资金托管’为名设立的临时财政账户。另,请重点关注‘华晟咨询’及其关联企业资金流向,该机构极可能为长期存在的利益输送平台。”
对方记录完毕,犹豫片刻,低声道:“贺同志,您提供的线索,已经促成三项省级专项审计启动。我们……很感谢您。”
“不必谢我。”他说,“谢谢那些敢说话的人。”
挂断电话后,他打开笔记本,写下新的工作计划:
1. 联系阳原县凤凰岭项目被征地农民,核实补偿款发放情况;
2. 拜访陈姓专家家属,整理其生前手稿与会议笔记;
3. 启动《宁远腐败生态图谱》绘制工程,梳理三十年来主要涉案人物关系网;
4. 筹备“基层正义论坛”,邀请学者、媒体与受害者代表共同研讨制度改进路径。
正写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一位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一叠泛黄的纸张,眼眶通红。
“你是……贺同志?”她声音颤抖,“我是黄广圣的妹妹。我哥上个月自杀了。他在遗书里说,有东西要交给你。”
贺时年心头一震,连忙让她进屋。
女人从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双手递上:“这是我哥藏了二十年的东西。他说,若有一天你还回来查,就一定要交给你。他还说……他对不起你父亲,也对不起宁远的老百姓。”
贺时年接过纸袋,指尖微颤。拆开后,里面是一份手写账本,封面写着:“真实支出记录(非公开)”。
翻开第一页,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 “1998年6月15日,接钟书记指示:文化馆项目预算追加一百二十万,其中六十万用于‘特殊协调’,经‘云岭文化’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