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龙文道:“这你放心。”
他走到书案前,用蝇头小楷写了一封密语鸽信,交给了手下:“立即将信绑在蓝点子腿上放飞。”
手下领命而去。
随后罗龙文问林十三:“你打算如何禀奏振武营兵变原因?”
林十三道:“这还不简单?振武营乃备倭营兵,兵源非卫所,来自民间。故军纪涣散、桀骜难驯。”
“备倭营兵本就不该存在!”
林十三这样说是为了迷惑罗龙文。先哄着严党放了他爹林有牛再说。
罗龙文伸出了大拇指:“老弟高见!”
林十三笑道:“咳!是大哥二哥高见才对。一眼看穿了兵变的原因。”
“世间事,哪一件能逃过大哥、二哥的法眼?”
罗龙文站起身:“都过了饭时了。咱们哥俩去饭厅,吃徽州菜,好好喝几盅?”
林十三笑道:“二哥,请。”
罗龙文跟他谦让起来:“不,三弟先请。当哥的应该让着弟弟。”
林十三却道:“不,当弟弟的应该尊着哥哥。”
罗龙文大袖一挥:“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三日之后,严嵩书房。
严世蕃拿着密语鸽信兴冲冲的走了进来:“爹。做事果然还是要用铁腕手段!”
“罗龙文在南京以林有牛威胁林十三。林十三果然就范。”
“方悠山和几十名领头闹事的营兵武官,林十三已全部交给了罗龙文。这小子服软了。”
“想必此时罗龙文已将这批人全部暗地里处置了。死无对证!”
严嵩一边拿着一张写青词的青藤纸斟词酌句,一边道:“那就好。”
严世蕃道:“依我看,林十三这小子一直是咱府上的暗桩。咱们虽不杀他爹,却也不能放。”
“咱们得将林有牛养起来。省得林十三再反水。”
严嵩放下青词:“立刻将林有牛放走,不要再为难他。”
严世蕃色变:“爹,您老以前不是常常教导我,混迹朝堂最忌讳妇人之仁。”
严嵩却道:“这不是妇人之仁的事。吕芳上晌去内阁值房找过我了。暗示我不要把事情做绝。”
“林十三既已服软,麻烦事已经摆平。内相的面子咱们还是要给的。”
严世蕃道:“若林十三再反水呢?咱们手里没了他爹还怎么挟制他?”
严嵩站起身,严世蕃连忙上前搀住他:“爹,您慢些。”
严嵩道:“你刚才说林十三是咱府上的暗桩。说的对,但没说全。”
“这几日我琢磨过味儿来了。林十三是皇上派到咱府上的暗桩啊!”
“他既不是陆炳的人,也不是徐阶的人,更不是杨博的人,亦不是裕王的人。”
“从始至终,他都是皇上的人!”
“你扣着林有牛不放,是在挟制皇上的人。”
“这两年,皇上本就对咱严家起了戒心。你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严世蕃想了想,道:“父亲说的对。我这就派人放掉林有牛。”
严嵩在儿子的搀扶下缓步走到了书房门口的台阶前,直接坐到了台阶上。
严世蕃道:“爹,地上凉。我去给您拿个蒲团。”
严嵩却道:“不打紧。有明一朝,朝堂上一直是铁打的皇帝,流水的权臣。嘉靖朝更是如此。严家不会一直得势,迟早是会失势的。”
“你记住,你现在该琢磨的不是严家该如何永掌权力。而要琢磨如何让严家体面的走下权力的顶点。”
“想要体面,就要争取时间。至少争取个五年。”
“让你给汝贞写的信写了嘛?”
严世蕃道:“写是写了。但他未必听您的。”
严嵩却道:“南京的事按咱们所愿了结,戚部、俞部必被朝廷裁撤。汝贞手里没了灭倭的刀,自然要听咱们的。”
严世蕃愤愤然:“胡宗宪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若不是严家,岂能有他的总督位子?”
严嵩却道:“不。汝贞不是小人,是个君子。只是他与我们志向不同罢了。”
“他是我这一生中最得意的门生。”
当日下晌,林有牛骑着毛驴回到了狗瘠薄胡同门前。
严世蕃虽绑架了他,却未为难他。这几日一直好吃好喝好招待。
林有牛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被进了城的土匪所绑。是福源号的伙计们付了五百两赎银,才将他给赎出来的。
林有牛下了毛驴,一进老宅院子。只见黄锦的手下陈矩正站在那儿。
陈矩的身后站着几十名五大三粗的东厂番役。
陈矩拱手:“林老爷子。您可回来了。我奉吕公公的命令,护送您去南京。”
“请您速速跟号上的站柜、伙计们交待下生意上的事。咱们连夜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