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透过青竹轩的窗棂,洒在案几上两只白玉酒盏里,映得酒液清冽如碎银。
白城执壶的手微顿,目光落在对面端坐的严平野身上。
他的师傅的鬓角添了几缕霜白,眼角的皱纹似被岁月刻深了几分。
白城酸涩翻涌,低头为严平野续满酒:
“师傅,尝尝这酒。”。
严平野端起酒盏,浅酌一口,酒液入喉,驱散了一丝眉宇间的倦意。
“还真是好酒!”。
严平野夸赞着,抬眼打量着白城,眼前的弟子已褪去当年的青涩,身姿挺拔,修为深不可测,可眉宇间总带着一丝孤冷。
严平野轻轻叹了口气,放下酒盏,语气带着深深的关切:
“宝贝徒弟,修道之路漫漫,孤身一人太过寂寥,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白城执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垂眸不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白城自由惯了,从未想过此事。
即便在那个世界,他已三十岁,也还是一只单身狗。
严平野见状,又道:
“我看那风华仙子便很好,她性子温婉,修为不俗,且对你心意昭然,你难道不动心?”。
“师傅…,我…我还不想这些。”。
严平野也不恼,只是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呷了一口,语气放缓了些:
“你身边那个顾宝儿也不错。那丫头心思纯粹,对你又敬重又依赖,这般真心待你的姑娘,可不多见。”。
白城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严平野,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他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师傅,弟子…只想潜心修道,暂不考虑这些。”。
“你要对人家负责。”。
严平野抬手按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指尖竟沾了一丝淡淡的血痕,他不动声色地拭去,眼底的倦意化作了坦然的苍凉。
酒盏在案几上轻轻一磕,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望着白城,语气平静却字字戳心:
“宝贝徒弟,你和白白不用瞒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我最近总觉得浑身乏力,打坐时灵气运转滞涩得厉害,从前一炷香便能炼化的丹药,如今要耗上半日,身子骨是一日比一日消瘦了。”。
严平野抬手抚过自己凹陷的面颊,自嘲般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岁月的沉重:
“修道五百年,就算有了仙躯,终究还是敌不过生老病死的桎梏。”。
白城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喉结滚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反驳,想说师傅只是劳累过度,想说总有丹药能治好他,可话到嘴边,却被师傅眼中的清明堵了回去。
严平野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带着一丝病态的微凉:
“我这一生,修为不算顶尖,却也无憾。唯独放不下的,就是你。”。
严平野的目光变得柔软而恳切,带着浓浓的期盼:
“我最大的愿望,不是你能突破境界,也不是你能名震天下,只是想看着你成家,有个人知冷知热,陪你走过往后的修道路,不至于孤身一人,无人牵挂。”。
话音落下,他拿起酒盏,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衣襟,也浇在了白城的心上,烫得他眼眶发烫。
那些强压的悲伤终于冲破防线,在眼底凝成了泪光。
严平野望着白城沉默的身影,枯瘦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摩挲:
“无数修士穷其一生追道,到头来不过是孤坟一座,无人问津。为师走过五百年,见过太多这样的苦,我怕…我怕以后我不在了,再没人…没人…陪你喝一杯酒。”。
窗外的竹影摇曳得愈发急促,像是在附和着老人的叹息。
严平野的目光落在白城挺拔却孤寂的侧影上,眼底满是疼惜:
“岁月如梭,修道之路更是光阴似箭,好姑娘可遇不可求。风华也好,宝儿也罢,她们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为师怕你一心向道,错过了这大好机缘,等日后醒悟过来,却早已物是人非,空留遗憾啊。”。
“就像你的伏师伯和蔺师伯,错过了就是一生…”。
严平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砸在白城的心上。
白城的肩膀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细碎的水光,却未曾开口。
他自己也不明白,如何选择?
选择风华,苏雨眠,还是顾宝儿?
他喜欢风华,喜欢苏雨眠,同时也喜欢顾宝儿。
但真到了让他选择的时候,白城内心始终有一种抗拒感,他怕失去所有人。
“师傅,您别胡思乱想了,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严平野看着白城的神情,嘴角噙着一抹欣慰的笑,语气带着几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