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围拢上前。只见胡巫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的尸体散发出烤肉气味。那根象征权柄的骷髅骨杖,早已化作一地焦黑的碎渣。
女王倒抽一口冷气,华美裙裾下的金丝履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半步,绝美的容颜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茫然。那些方才还如狼似虎、凶神恶煞的持刀壮汉,此刻一个个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牙齿格格作响,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们的目光,如同看着从九幽深渊爬出的魔神,死死钉在李智云身上——那眼神里,再无半分轻蔑与凶悍,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恐惧!他们不自觉地、慌乱地向后退去,在李智云周围空出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仿佛靠近他本身就会招致天罚。
李智云面容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缓缓地转向失魂落魄的女王。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力量,穿透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陛下可知雷火常伴神怒?大巫师以伪言亵渎天地,自然会遭到神灵的惩罚。”
女王双目圆睁,纤手紧紧攥住湿透的衣襟,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真……真的吗?树神……真的震怒了?”她看着那焦尸,又看看那兀自冒着青烟、枝叶零落的神木,巨大的冲击让她心神摇荡。
李智云唇角勾起一丝清浅却笃定的微笑,目光如渊,直视女王惊疑不定的双眸:“陛下,您不是亲眼所见吗?大巫师亵渎神意,竟引得天火焚身、自取灭亡!此乃神意昭昭,无可置疑!”
女王娇躯微颤,目光在李智云平静的面容与胡巫焦黑的残骸之间反复游移。祭坛下,是族人一张张写满恐惧、敬畏与茫然的脸。死寂中,只有神木上残留的电光偶尔发出噼啪轻响,如同神灵最后的低语。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混合着后怕与决断的光芒取代。她挺直腰背,恢复了部族之主的威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四周:“来人!树神已显圣意!赦免所有唐人贵客!速请入山寨,以最高礼节设宴款待!不得有误!”
随即,李智云等七人被请回山寨,安置在一幢宽敞的木屋里。按照女王钧旨,寨中之人端上丰盛的饭食,众人饱餐了一顿。
晨光熹微,穿透木窗的缝隙,在木屋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夜酣眠,将昨日那场生死惊魂的疲惫与惶惑涤荡了大半。众人虽仍心有余悸,但紧绷的神经已然松弛,萎靡的体力也渐渐恢复,精神头足了不少。
近午时分,一名身着素净葛衣的侍女轻叩门扉,带来了女王的邀请。李智云略整衣冠,随她步出木屋,朝着九层木楼走去。一路上,李智云跟侍女攀谈起来,得知那座巍峨的九层木楼,便是女王的居所与王权的象征。
“楼中侍奉的姐妹有数百人,”侍女声音清脆,主动为李智云解惑,“国中政务,陛下每五日于清晨召集长老们在此朝会定夺。”
李智云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对这远离中原、偏居一隅的女国体制更添好奇。
踏入木楼,一股混合着松脂、香料与淡淡兽皮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他被引至二楼一间雅室。室内陈设之考究,令李智云微感讶异:雕花木椅、漆案锦垫、博古架上摆放着精美的陶器,格局竟与中原富户的厅堂颇有几分相似。然而,目光扫过四周木壁,几幅硕大斑斓的虎豹兽皮悬挂其上,带着原始的野性张力,无声地提醒着他此地的迥异风情。这分明是一处融合了中原精致与边陲粗犷的会客厅。
侍女奉上一盏香气氤氲的热茶。李智云刚啜饮几口,门扉轻启,女王已翩然而至。与昨日初见时那华服盛装、威仪凛然的形象判若两人,此刻的她,仅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薄绸长袍,青丝随意挽起,脂粉未施,素面朝天。那眉目间的清丽与淡然,倒真似山野间不谙世事的纯朴村姑,唯有一双沉静的眼眸,隐隐透着洞察世事的智慧与王者的从容。
李智云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施礼。女王唇边漾开真诚的笑意,那层无形的矜持仿佛冰雪消融。她快步上前虚扶,温言道:“不必多礼,快请坐。”待李智云落座,她也在对面安然坐下,目光坦然地打量着这位来自遥远唐国的客人。
“我听侍女禀报,您是唐国的楚王殿下?”女王开口,声音清越柔和。
李智云微微欠身:“正是。”
“昨日之事,实属误会,惊扰了殿下与贵属,末秀心中甚是不安,在此再次向殿下赔礼。”女王螓首微垂,语气诚挚。
李智云没料到身为一国之主的她,态度竟如此谦和,连忙摆手:“陛下言重了!误会既已澄清,便让它过去吧,不必再提。”
“楚王宽宏。”女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亲近之意,“实不相瞒,我曾游历过长安,对中原风华心向往之,也略知一二。为此,我还为自己取了个汉名——末秀。楚王觉得可还入耳?”
李智云莞尔:“‘末秀’二字,清雅脱俗,甚好。只是……”他略一迟疑,“中原汉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