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耗尽,时值十月上旬。
阿瓦隆学院执行部的中庭,今日的风已带上了些许凉意。
内金德曼立在风中,大衣下摆纹丝不动。
看到法伦三人全须全尾地出现,他紧绷的肩膀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半分,但那只独眼里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硬。
“很高兴见到你归来,首席。”内金德曼的语调平直,听不出情绪。
法伦抬手按了按酸胀的后颈,以此掩饰眉宇间的疲态:“确实过了挺久……”
“回宿舍躺尸前,例行公事。”内金德曼截断了他的感慨。
“知道,心理检查。”法伦没等他说完,径直走向通往医务室的长廊,背对着挥了挥手,“老规矩,我懂的。”
执行部铁律:外勤归来,必查心理。
深渊污染无孔不入,除此之外,直面那些反人类的疯子信徒,本身就是对理智的凌迟。
这样的铁律也是从各种深刻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
法伦领着欧成和瑟琳娜踏上二楼阶梯,身后忽然传来内金德曼的声音。
“干得不错。”
法伦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再次扬了扬手。
“查完记得来我办公室述职。”
这句补刀让法伦刚迈出的脚尖在大理石台阶上磕了一下,节奏乱了一拍。
二楼分流,三人各自散去。
法伦拐过走廊转角,手刚搭上诊室的门把,门便从里面拉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医生,是一堵颓丧的人墙——维恩。
这头平日里精力过剩的橙发雄狮,此刻耷拉着脑袋,肩膀甚至垮塌得像条被暴雨淋透的大狗。
“怎么这副死样?”法伦挑眉,有些惊讶。
听到熟悉的声音,维恩猛地抬头。
视线触及黑发青年的瞬间,他眼神凝滞了一秒,随即张开双臂,狠狠给了法伦一个窒息般的熊抱。
“我就知道你没死!”维恩嗓门发颤,勒得法伦肋骨生疼。
好半天,维恩才把那股激动劲压下去。
法伦顺势问起刚才怎么回事,这大个子却变得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最后只憋出一声长叹,直到里面的医生喊号才如蒙大赦般溜走。
法伦若有所思地拍了拍被维恩蹭皱的衣领,推门而入。
诊室陈设极简,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安神香薰味。
伊莎贝拉坐在桌后。
这位阿瓦隆学院着名的心理导师今日一身干练的黑色连身裙,外罩白大褂,半框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银色长发随意挽在肩侧,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专业感。
“坐。”
法伦拉开椅子,身体陷进柔软的靠背:“刚才维恩他……”
伊莎贝拉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法伦耸耸肩,识趣闭嘴。
“聊聊这次长线任务吧。随便说点什么,比如从你踏入永夜魔窟开始?”伊莎贝拉指尖轻点桌面上的档案。
法伦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叙述。
比起给内金德曼那种枯燥的战报,他在这里更像是在倒苦水。
探索罪恶之都的压抑,黑曜石拍卖会上的尔虞我诈,煽动暴徒时的如履薄冰……
说到被半步传奇追杀、流落绿茵联盟结识托德时,法伦的语速慢了下来。
他时不时停顿,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重新审视那些记忆碎片,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伊莎贝拉是个极好的倾听者。
她极少打断,只在法伦词穷时,恰到好处地递上一句引导。
日影西斜,正午已至。
“没问题。”伊莎贝拉合上记录本,“虽然那位‘鬼医’的研究还有待核查,但你的精神图景很稳定。至于你的灵魂强度……”
她顿了顿,目光在法伦身上停留片刻,意有所指:“今天的琐事了结后,建议你去找一趟院长。”
法伦点头,起身告辞。
推门而出,走廊空荡,瑟琳娜和欧成早已离开。
法伦独自在执行部餐厅扒了几口饭,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内金德曼的办公室。
下午的汇报是一场纯粹的信息交换。
隐去武装相关的底牌,法伦用最客观的语言重构了任务全貌。
内金德曼坐在办公桌后,面如沉水,从始至终没插一句话。
直到法伦说完,他才将一份文件推过桌面。
“这是鬼医的合作案。本周起,执行部将以千草城为跳板,建立绿茵联盟据点。那种生命能量,据说能净化绝大多数深渊污染。”
法伦扫了一眼,这份报告正是他在千草城熬了三天夜写出来的东西。
内金德曼看着他,那张如同岩石般冷硬的脸上,竟破天荒地挤出一丝笑容。
“干得不错。”
一日之内,两度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