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她找准位置,用力一按,只听得 “吱呀” 一声,那书架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隐秘通道。
李淽举步踏入通道,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周遭静谧无声,唯有她轻柔的脚步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
终于,她来到了蛋糕坊的影楼之上。
甫一踏入,一位老嬷嬷便急匆匆上前,“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中满是自责与悲切:“小姐,都怪老奴疏忽大意,没能尽早察觉家中出了内奸,致使家中田产情况泄露,这才让那李淑顺藤摸瓜,查到了您的头上,老奴罪该万死啊!”
李淽背对着老嬷嬷,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天青螭纹佩,咬着牙说道:“这些话不必跟我说。我只答应了我娘每年给你们送钱,其他的事我一概不会管。我娘早年奔走天下,对许多人都有恩情。这些人如今不是富甲一方,就是掌控着诸多商路。他们要报恩,我娘拗不过,便让他们以花钱的方式还了人情。虽说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这却并非理所当然。
所以,我已经通知了他们,今年的钱送完之后,往后便不用再送了。不管我娘对他们有怎样的恩情,就此一笔勾销。同样的,我娘是第七代家主,我不是。我对你们那复兴周国的美梦更是毫无兴趣。一个都灭亡快近百年的国家,真不知道你们还复兴个什么劲儿。”
老嬷嬷听了这话,挺直上身,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姐,您就是第八代家主!这复兴与否暂且不说,可这名分永远都不会变!”
“行了!自从我娘去世后,你每年都来,说的都是这些话,你不嫌烦,我听着都腻了!” 李淽没好气地嗔怪道。
老嬷嬷听了,垂下手来,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李淽见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幽幽说道:“你是我娘的乳母,往后可别再跪了!”
“上下有别,礼数不可废啊!” 老嬷嬷用力摆了摆手,连声拒绝。
李淽知道,他们这些周国遗民向来如此,礼仪繁琐,尊卑等级极为森严。这话她已经说了无数遍,也清楚对老嬷嬷没什么作用。
当下也不纠缠,直接道:“你放心,我和我娘省吃俭用存下的钱,全都存在了四大钱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李淑今日来找我,一是试探天青门是不是我的产业,二是想确定我是否投靠了李漟。她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连我父皇都不知道我娘是周国遗民,她又怎么会知晓?
所以,要是李泠对你们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你们非但不能示弱,反而要跟她硬碰硬。李淑若要收回你们的田产,你们就进京去敲登闻鼓,把所有的田契都带上。
这事你无须担心,李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这么做,能让所有人都以为你们的命脉就只是田产,也好为我洗去嫌疑,这样才能保住你们真正的命脉,机关术和窑工哑兵不被人察觉。”
“不是‘你们’,是‘我们’!不,是‘您’!小姐,这些可都是您的家业,日后都是小少主的家业啊!” 老嬷嬷小声嘟囔反驳。
“你少跟我念叨这些!再啰嗦,等杨炯回来,我让他把你们全都收拾了!” 李淽瞪大了眼睛,推着老嬷嬷就把她送出了门。
李淽掩上房门,叹息不止。
她本就性子绵软,脑子也不算机灵,又如何能肩负起数万人的命运。虽说母亲临终前将周国遗民都托付给了她,可时至今日,她依然没有勇气挑起这副重担。
她其实所求不多,只盼能平平淡淡地与杨炯共度此生,多生几个孩子,每日变着花样给他们做蛋糕吃,如此,她便心满意足了。
这般想着,李淽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小心翼翼地打开,细细地读了起来。
卿卿妆次:
今者大功得成,金国上京已为我军所克。
自此,归期渐近,每每念及不日即可与卿重逢,再尝卿亲手制杏花蛋糕,吾心驰神往,恨不能化身飞鸟,振翅疾归,瞬间落于卿侧。
自踏上东北,一路风餐露宿,艰难困苦备尝。所历之事,繁杂琐碎,不堪细述;所遇之人,心怀鬼蜮,尽是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之徒,直令人生厌,全无半分意趣可言。
然世间万物,福祸相依,艰辛之中,亦有奇事二三,足可慰藉吾心,今特书与卿知。
初入金国曷懒路,攻顿恩城之时,忽有奇景现于眼前,数百黄鼠狼首尾相连,如行军之阵,结队而过,其行也有序,其状也奇异,妙趣横生,令人称奇。
后又逢獭祭鱼之景,水畔獭类,捕得鱼后,陈列岸边,如祭祀之仪。此景较诸书中所记,更为生动鲜活,震撼人心。
彼时见獭之憨态,萌动吾心,刹那间便欲捉下几只,带回赠予卿卿赏玩。然转念一想,此物生性娇贵,饲养艰难,若真捉来,非但不能博卿一笑,反易徒增烦恼,思及此,遂无奈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