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又将薛宝瓶的脑袋轻轻捧了起来,把缠她脸上的那些肉条一条条捋顺,都塞了进去:“现在就好了,咱们只要再等等。”
薛宝瓶不知道他刚才是不是看见自己做了才这么干,但就只说:“好,多谢李先生。”
接下来的三天,薛宝瓶原本还想找机会逃跑。因为按着李归尘的说法,她的身体是会慢慢长出来的。可到了当天晚上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做不成了。
因为她的意识开始混乱了,就像李归尘说的那样,开始分不清过去和现下。有的时候能想起自己的处境,但有的时候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李归尘那张酷似李无相的脸,就会觉得现在还在金水,是李无相正在小碗或者花瓶里,用他的血把自己给喂养大。
这种混乱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天半。是等到第二天的晚间的时候,她才忽然觉得脑子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了——像一个人忽然从梦中惊醒。
她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了。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禁锢着,难受得不行。不过相比于头脑的情况,这种难受倒是可以忽略了——她觉得自己全都想明白了。
从小到大,很多从前忘记了的事情全都想明白、看通透了。
譬如说赵傀刚来到金水的时候……那么明显,那么明显的不对劲,爹娘怎么就没发现?她把赵傀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就连他的脸上有几条皱纹记都清清楚楚。
她也想起李无相了……没错,他不是妖,他就是个人。他也不是来自东陆,他是因为徐真的神通入迷了。其实自己也是的——徐真的那种神通叫自己觉得自己跟李无相并不想干,最好只考虑自身安危,这种念头曾经在她的头脑里主宰了一切,因此才慌不择路地逃了。
还有李归尘——他一定跟李无相有什么关系,而且,应该跟司命真君有关!他身上的肉都割不完的……这几天他往花瓶里喂的全是他自己的肉!
修行人再无中生有,也总要有个倚仗的,这一天半李归尘往花瓶里喂了多少?只怕把他身上的肉全剃了,不算内脏,都不够!可他就是能长出来……这分明就是灶王爷、司命真君的神通啊!
她觉得自己从前是入迷着的。这不是说被徐真影响的时候,而哪怕没有之前,也是一样。
她觉得世上人人都在入迷——因为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情感,都是没法儿不偏不倚地去想事情、去做事情的。
可现在,她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层笼罩在世人身上的迷雾中跳出来了,在很清醒地看着自己,看着其他人。
师父说得没错,李无相对自己的确不是喜欢……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他的确对自己很好,但跟曾师父同自己一路走来时的那种好没什么区别。他的确会为救自己去上刀山、下火海——她觉得自己也会的。可这还不是那种喜爱,而更像是一种责任。与其说是男女之爱,不如说是兄妹之情。
而自己对他呢?她现在清醒得可怕,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立即有答案了——他是个好人,不会害自己。他要是遭难了,自己立即就会赴汤蹈火。但除此之外没别的了,自己想要的不是在金水的那个小家,而是……而是……她说不好,她觉得就在哪里,还没找到,可是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这些念头在她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冒出来了。而这时候李归尘正坐在她的对面,观察着她。
“薛姑娘,你这是醒了?”
薛宝瓶现在不怕他了,反而有点儿同情他了。李归尘要是能把他像治自己一样治好,脑袋也就不会那么迷糊,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醒了——”
她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李归尘笑着点点头:“你别急,现在应该能感觉到你身子了吧?不过还没长好。这时候是最要小心的,因为说起来,这花瓶就像是你的皮囊一样,里面还软弱得很。再等等,再等一天半吧——你现在还觉得李无相是东陆来的大妖吗?”
薛宝瓶试着摇摇头,然后发现可以:“他不是。他就是个人,被赵傀害了,又被我救了。他也不会害我,反而是他现在遭难了。李先生,等我好了,我陪你一起去救他。”
李归尘笑了一下,拍拍手:“好啊,好啊,你是真的醒过来了。”
这么笑了之后,神情又有些落寞:“唉,只可惜我不能把自己治好。”
这没法儿安慰他。薛宝瓶还在想真见到了徐真,李归尘到底会怎么样。不能叫他多想这个……“李先生,你这两天有没有打听大盘山那边怎么样?李无相和徐真怎么样了?”
说到此时,李归尘的神情肃然起来:“照理说这边离大盘山很远,几乎没人往来,消息是难打听的。可是昨天,消息送上门来了——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