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相这时已经走到岸边,身子稍稍一振,将满身的鳞甲都收了,赤身裸体。又抬手往肚皮上摸,但摸了又摸也没摸索出什么东西来,仿佛是在挠痒痒。
他这身形骨肉匀称、白皙洁净,称得上赏心悦目。不过赤身裸体毕竟不雅,佟栩就避开眼神。薛宝瓶倒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看他微微皱眉又掏几下,才说:“你是想要从肚子里掏衣服出来吗?你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从前能从肚子里掏衣服出来吗?”
李无相被他问得稍稍一愣,徐真立即转脸看他,眼神很凶恶:“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宰了你。”
再转脸看李无相,神情立即温和起来:“这女人想要乱你心智——在中陆的事不过是一场梦,你不要着了道。”
他在袖中一摸,取出一领大氅为李无相披上:“先穿着这个。”
李无相点点头,又看看薛宝瓶:“你倒是用不着吓她。我从炉灶里出来的时候妖力全失,就是她救了我。这些日子她对我一直都很好,跟你从前对我也差不多了。放她走吧,你从前不是对我说到了哪里就要守哪里的风俗吗?这里是中陆,不该杀了对我有恩的人。”
徐真笑了:“你高兴,就这么办。”
他转脸看薛宝瓶:“小姑娘,你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怎么误打误撞跑到了大盘山上来?”
薛宝瓶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徐真的神通太吓人了,像是能把假的说成真的!
她立即抬手捂住耳朵,可徐真的话却直接响在她的脑子里——“这里的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江湖人士,应该最明白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的道理。下山去吧,走得远远的,远离世俗纷争,自己躲起来修行求个长生不好吗?你说呢?”
薛宝瓶就慢慢把双手放下了,再看徐真和李无相时,脸上全是惊疑不定的神情。转脸一瞧见身边的佟栩,更是吓了一跳,飞快往后退出一步。随后她一边紧闭着嘴巴,一边缓缓后退,等退到枫林边缘,立即闪身钻进林中。只听着林间簌簌作响、飘落几丛枫叶,就变得寂静无声了。
佟栩脸色凝重,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却见李无相目送着薛宝瓶离去,又把眉头一皱:“你还没答我的话呢,咱们为什么要帮六部玄教?”
徐真叹了口气,但这口气该是欣喜的:“好吧,你不如再想想看,我们帮的不是玄教,而是血神教。君上如今就在血神教之类,已领了一些司命真君的权柄。如今该是我们帮助玄教、帮助血神教剿灭太一才对。老弟,咱们从前想的是什么?反攻中陆?这太费劲儿了。中陆可有六位大帝,不是那么好拿的。对付这种敌人,叫他们从中自行瓦解才是最省力的法子。”
“只不过中陆的太一教和三十六宗从前太不成器,一盘散沙。如今君山在灵山之中就是为了一统——再借着这些人修的手段,去跟太一教斗。等他们斗到了两败俱伤的时候,咱们再卷土重来,岂不是更妙吗?”
李无相愣了一会儿:“这么说我猜对了。”
“什么?”
“我在来大盘山的路上就在想,血神教的这种炼法不就是把人炼成妖人、叫人成精吗?这么说还真是咱们妖族在背后发力?”
徐真笑了:“你早就该想到了。你刚才可是说,然山一脉是妖王九公子的法统。只不过有一点你怎么从没多想过呢?然山祖师、李椒图,是九公子的传人,那他会不会其实也是个妖王呢?妖王成了真仙,那自然就是妖仙了——这些可都是真的,做不了假。即便里面有一点点假,也因为这些真而也成真了。”
李无相点点头:“大哥,能让我见见君上吗?”
“哦?你刚才都不想拜,这时候却想见了?”
李无相一皱眉,哼了一声:“从来都只有你才见得到君上,我在东陆的时候,你总说,君上今天说了什么、明天说了什么,我说我也想听君上跟我说说话,你就说时机未到、说我还不是时候。”
“到了现在呢?你刚才都说我不再爱玩,能帮你出谋划策了,我还不能见见君上吗?不叫我见,我听他说说话行不行?”
有意思,真有意思。徐真在心里笑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李无相的性情会变得跟徐翩翩差不多,结果大相径庭,倒是只有一点还是像的——有些任性,喜欢撒娇。
不过李无相这撒娇跟徐翩翩可不同,怎么说呢,不应该算是撒娇,而是使性子。然而使得很有分寸、合情合理,这倒是叫他想起徐翩翩之前的韦空空来。不过李无相看着比韦空空还要更聪明一些,不像他那么蠢头蠢脑……
这回能有好些日子了。有趣,好玩,这回是他喜欢的弟弟或者妹妹的样子,也许能陪伴上好些年的光景呢。
但这种时候还不稳固,还有可能变的。耄本来就变化多端,最开始的时候是要好生哄着,以免留下什么祸患。但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当初徐翩翩成耄的时候,他也是实在很喜欢,就太骄纵了,结果真养成个贪玩随性的模样,时常叫他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