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识,“看”到了。
——光。
暮色下,不知什么时候,风卷起了一片朦朦胧胧、乳白色的纱布,它轻柔地飘荡过屋檐、圣旗和地板,又在下个瞬间,飞向了同一个方向。
眨眼。
纱布消散了,宋识清晰地看清了它们的真容,那些乳白色分明是流沙般的光点,乃至比沙粒还要细小、还要微不可察。
可当许许多多这样的光点汇集时,却化为了卷过整个城市的薄纱。
眨眼。
无论是流沙般的光点还是乳白色的纱布,全都消失不见了,人们仍旧跪着祷告,虔诚地念诵祷词,刚才见到的那些宛若幻梦一般,好似从未发生过。
只是“感觉”不会造假。
宋识知道这是什么。
“冗余灵能。”
蕾娜塔摇头,纠正道:“是‘信仰之力’。”
“感觉你是会在卖烤土豆的摊位上,跑去跟老板说这是马铃薯的人。”
宋识回了一句。
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停滞的城市重新恢复了流动,人们重新站了起来,顾客继续挑起了品相好的橘子、情侣牵起了手、下班的职工匆忙赶去面包店,试图买些折扣价的面包。
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宋识的视线,瞥了眼城市中央的教堂。
得益于建筑工程技术的发展,过去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与时间,方能堆砌起的宏伟教堂,如今已可做到批量生产——西亚契不过是帝国的偏远小城,可本地教堂亦有上百米高,十二根岩柱共同撑起了恢弘的镀金穹顶。
诚然,相较企业联盟,动辄成百上千米的商业大厦,这座教堂要相形见绌得多,甚至西亚契本地,也不乏比它更高大的建筑。
但在灵能者的超凡视界中。
这座教堂正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它的光芒如此强烈,没有任何辩驳余地地压住了西亚契的一切,宛若镶嵌在皇冠上最明亮的明珠,不,甚至比那更为夸张,简直是夜晚时分,屋子里仅有的一盏明灯。
还真是,熟悉的模样啊。
宋识心道。
刚才那些乳白色的光点,便是这些信众们的冗余灵能.或者说“信仰之力”。
同样是光,比起明先鸢那足以撕碎星球、洞穿地壳的恐怖灵能,这些光如此微不足道。甚至不必提及明先鸢,单纯跟自己比起来,刚才那一幕——就算全城的光点加起来,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不是人与蚂蚁的区别,而是鲸鱼与细胞的差异。
可这样的一幕,持续在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里。
这样的三百六十天,已重复了上千次。
它重复在帝国疆域的每一个角落,自偏远的皈依区到权力枢纽的帝都。数不清的日夜与信众们,共同推动着一场持续了上千年的浩大工程。
以“信仰”为名构建起的网络,遍布整个帝国,而凡普斯塔帝国统御这张庞大网络的措施之一,正是自己面前的教堂——
【信仰道标】。
正是有这一座座【信仰道标】作为节点,帝国才能储存与利用,那自上千年积攒下,天文数字级的“信仰之力”。
“对信仰之力的运用,东陆曾盛极一时。”蕾娜塔望着远方的尖塔:“只是后面衰弱了下来,声势逐渐收缩。”
“信仰一道受限太狠了,众生愿力对灵能者是大补的毒药。”
宋识随口道:“强确实能变强,但一个不好,自己就要被愿力束住,身不由己。在这上面栽了大跟头,最后干脆自我意识沉沦、变成灵能实体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而且东陆动不动就打得天崩地裂,推倒重来,弄得一个宗教往往过个几百年就要模样大变。你自己都变来变去,还指望下面信众提供的信仰之力有多纯净么?”
“嘿”
钟声的余韵彻底消散了,惊起的灰鸽们重新落了下来,在教堂的房顶歇起脚,一只鸽子歪着脑袋,跟青年对视了一瞬。
“这方面确实不如你们帝国,两千年下来,皇室都更迭到第四王朝了,国教的位子始终稳如泰山。”
宋识回盯着鸽子,后者不悦地拍打翅膀,转过身,把屁股对准了过来。
“圣灵是圣灵,神明是神明,这么算,你们信奉的至高无上的唯一神,姓氏都连续换过四次了。”
“嘘。”蕾娜塔的食指竖在唇边:“我审判庭听不得这个。”
“真的吗?”宋识似笑非笑:“我当初打决斗场时听到的小道消息,貌似你们审判庭出异端和叛逃者的概率是帝国各部门榜首啊。”
“这句话。”蕾娜塔答道:“审判庭同样听不得。”
“消停些吧,别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蕾娜塔放下了食指:“至少别在大马路上说——”
“为我的安全着想?”
“为他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