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氏彻底崩溃了,她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血脉相连,却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小脸,只觉得万念俱灰。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袖子捂住脸,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悲鸣,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房门关上,屋子里重归寂静。谢明姝看着柏氏的背影,心里没有半分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片空落落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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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渐渐流逝。
谢明姝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真正的娘亲,凌氏。还有那个鸠占鹊巢的妖怪,假谢明姝。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娘亲好不好?有没有看穿那个妖怪的真面目?
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在府里四处打探。她会缠着扫地的婆子问东问西,会堵住出门采买的下人,假装小孩子天真地旁敲侧击。
然而,那两个人的事,是谢家最不能碰的伤疤。下人们哪敢在一个小娃娃面前嚼舌根,每次都被他们三言两语地糊弄过去。
一次次碰壁,让谢明姝越发烦躁。
最后,她咬了咬牙,决定去找柏氏。她一万个不情愿求那个女人,但她没别的法子了,那个女人对她百依百顺,是府里唯一可能帮她的人。
她主动找上了柏氏。那时候柏氏正坐在灯下做针线活,看到女儿居然主动来找自己,又惊又喜,手里的针差点扎进肉里。
谢明姝的态度还是那么恶劣,跟使唤下人似的:“喂,你去给我打听几件事。”
柏氏非但没生气,反而高兴得快要蹦起来。
——女儿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好好好!”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一口答应下来,“宁儿想知道什么?你只管说,我一定给你打听到!”
谢明姝把想知道的事告诉了她。柏氏听完,虽然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对这两人这么上心,但只要是女儿提的要求,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办到。
接下来的一周,柏氏把自己能动用的关系全用上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事情打探了个七七八八。
她像个急着献宝的小孩子,把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全倒给了谢明姝。
情况比谢明姝想的还要离谱。那个假谢明姝,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而且深得皇帝宠爱,年纪不大就权倾朝野,听说还动手清洗了好几个大家族,把皇权抓得死死的。
她的母亲凌氏,则得了皇帝的各种封赏,又有假谢明姝在背后撑腰,居然也当上了大官,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不仅如此,还开了个书局,亲自写书,书里净是些女子天生神圣,男人都该跪拜女子的怪话。
这些匪夷所思的消息,听得谢明姝一阵阵发蒙。
假谢明姝那么威风,她不奇怪,可柏氏嘴里那个凌氏,陌生得让她完全没办法和记忆里那个温柔的母亲对上号。
她的心情乱成了一锅粥。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准信。兴奋过后,她立刻沉下心来,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见到母亲。
她这边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一旁的柏氏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她多希望女儿能对自己说一句“谢谢阿娘”,哪怕只是态度好一点点也好。
可惜,谢明姝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她那热切的目光根本没看见。
柏氏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灭了。
又过了几天,谢明姝还是为怎么出府的事烦恼。她焦躁得像笼子里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这天午后,天有点闷,她一个人坐在后花园的假山石头后头发呆。
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是二房的堂姐谢芳和三房的堂姐谢芸,两人正手挽着手从月亮门那边过来。
只听性子最是活泼的谢芳,神神秘秘地对谢芸说:“芸姐姐,你听说了吗?城里新开的那家非诛书局,现在可是全京城最时兴的去处!我听王家姐姐说,里头的书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咱们明日也去瞧瞧热闹?”
谢芸性子文静些,闻言有些犹豫:“可我听母亲说,那书局里的书内容都、都很大胆,不是咱们女儿家该看的。”
“哎呀,就是因为大胆才要去开开眼界嘛!”谢芳不以为然地晃了晃她的手臂,“再说咱们就去逛一圈,买两本时下最流行的画册就回来,又不做什么。我已经跟母亲说好啦,明日午后,马车都备下了!”
“凌氏……”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劈进了谢明姝混沌的脑海。
堂姐们后续那些关于首饰、衣料的叽喳笑语,她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她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非诛书局”、“凌氏”和“明日午后”这几个词回响。
一个大胆的计划,犹如燃起的火苗,在她心中出现。
时间来到了明日午后,她算好了堂姐们出门的时辰,提前溜到马车旁,趁下人不备,悄悄地钻进了车厢底下。
马车启动,一路颠簸。等到了目的地,她感觉堂姐们都下了车,那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远去后,她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
她躲在街角,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