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开颜在琢磨着《赎罪》该投给哪家出版社,《人民文学》还是《收获》?
他现在只考虑这两个国刊。
为什么会考虑收获?
自然是因为《收获》大本营在上海,上海又是《赎罪》大部分故事的发生地。
《赎罪》涉及到民国,抗日战争,国民党军队。
尤其是它触及到当下环境的一个共识,甚至是违背。
这个共识就是,国民党军队都是坏的,都是反动的。
甚至在如今的近代史学界中,主流观点也是这样认为的。
总而言之,程开颜上次因为《芳华》被扣帽子之后,有点ptsd了。
“小姨,你说我那篇《赎罪》是投给《人民文学》还是《收获》?”
遇事不决,程开颜索性直接问小姨。
“收获吧,《收获》由巴老坐镇,向来以开放自由的文学氛围著称。这一点很重要。”
蒋婷是知道程开颜那篇已经完结的《赎罪》是什么内容,毫不犹豫的说。
“好!那就听您的!”
程开颜不假思索的在稿件信纸上写下收获的联系地址,然后装可怜道:“要是过不了,我的心血就白费了。也没有稿费拿,没有稿费就无法生活了,到时候就只能你养我了。”
“呵呵!”
蒋婷听到这话,头也不抬的冷笑一声:“你去找晓莉吧,她是你媳妇儿,让她养你,她有钱。”
哼!这时候知道找我了?
早干嘛去了。
“……”
程开颜咂舌,开个玩笑,咋还吃上醋了呢?
转移话题道:“姨,跟您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您生日呢!”
“不到两年。”
蒋婷终于忍不住抬头剜了他一眼,严谨的纠正道。
“约数而已,生日呢生日呢?”
程开颜摆摆手,追问道。
“九月十日。”
蒋婷平静的回答。
“九月十日!?”
程开颜声音陡然拔高了些。
去年的九月九号,下午两点他才从南疆省医院的重症病房里醒过来。而且,那天晓莉姐本来是要去人民会堂表演舞蹈的。
第二天的九月十日,因为他的苏醒,小姨,晓莉姐,婉姨他们也都陪着他做了一天的详细检查。
小姨的生日,自然无人提起,也无人在意过问。
想到这儿,程开颜看向面前的平静的女人,有些歉疚道:“抱歉,我之前不知道……小姨。”
“我不过生日。”
蒋婷轻轻摇头,凝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以及内里涌动的情绪,知道他一定是回想起了去年的那件事。
他连夜赶路救下了自己,还因此遭受了重伤,他的身体,又怎么是生日能够比拟的?
况且她自母亲离开后,就再也不过生日了,都几十年了。
这些对蒋婷来说没有意义。
“以前不过不要紧……但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不会缺席,我想给你过。”
程开颜眼神温柔似水,但话却很坚定。
“……”
蒋婷听着他的声音,在心尖如风盘旋。
她的心是一座冷漠空洞的冰谷,此时却有种异样的,发烫的情意在心中回荡。
让她觉得胸口有些沉重,喘不过气,像是有某种事物破壳而出。
蒋婷咬着唇,平复情绪,最终澹澹道:
“随你好了。”
“嗯,我会准备一个你意想不到的的礼物的。”
程开颜欣慰的笑着点头。
对于童年缺失太多东西,情感,陪伴的人,即便弥补也回到从前圆满的状态。
但空着不管,是伤自己最深的做法。
他愿意填补她的心,永远。
……
陪着小姨吃过午饭后,程开颜带着公文包出去了。
首先去把《赎罪》寄了出去,其次,则是上街寻找老式的木匠店。
对于檀木芯制成,梳齿上绘有经文的宝贵木梳,不是一般的匠人能够修补的。
最好是从前清廷宫里的木匠。
但木匠与木匠之间有着很大的不同。
做家具和做首饰,当然不同。
程开颜找了一个中午,也没找到,最终还是跑到之前定做家具的地方问了下。
刘师傅修不了,但他们家九十岁高龄的老爷子能修,看在上次那笔大生意,还有这把断掉的木梳的确十分珍贵的份上,他愿意托请老爷子修复。
“那就麻烦您了,最好是在九月九号前修好,我急着用。”
“这个修起来挺快的,就是经文麻烦点。”
离开木匠铺。
程开颜又去了趟校尉胡同,看望了下住在距离梧桐院不远的姐姐林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