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放下帘子,缩回车厢,华阳太后生前对他的好不断在脑海中回放。
为了救他出囹圄,不惜和刚继任的秦王子楚不睦。
率先同意邀请郑国入秦治水。
一桩桩,一件件……
“先去廷尉府。”少年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钻进呼的耳朵。
呼应了一声,调转马头,返回章台街。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廷尉府前。
少年下马车,入廷尉府。
这地,他也来过好多次。
自华阳太后走后,其兄华阳不飞越发苍老。
白发苍苍,连走路都需人搀扶。
听到小吏通禀长安君到了,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颤巍巍地就要出去迎接。
还没走出门口,一个半大身影已是迈着轻快脚步,闯入门来。
少年一眼就看到老人,快步上前扶住老人手臂,心有酸涩:
“老廷尉,近来身体如何?”
当初他拍老人头破血流时,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对老人身体而担忧。
脸上满是惊喜的华阳不飞张嘴说话,刚说出“成蟜”两个字,喜色便去掉了。
老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嬴成蟜,嘴角淌口水。
亦在堂上的李斯冲少年拱拱手:
“华阳廷尉又犯疾了,老毛病了。”
嬴成蟜眉头微蹙,伸手搭上老人的脉搏。
指腹下的脉象虚浮无力,时快时慢,显然是髓海空虚之症。
医者称之为健忘,民间则叫老糊涂。
少年收回手,沉默片刻,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本来是想带老廷尉去见熊文、熊启的。
华阳太后死后,楚系的旗帜有三面。
廷尉华阳不飞、典客芈宸、左右两相熊文熊启。
能稳压熊文、熊启的,也只有华阳太后的亲兄长华阳不飞了。
“好好照顾老廷尉。”嬴成蟜叹口气,将走。
老廷尉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眼中急切,嘴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含混不清:
“太后……太后说……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要你……好好的……我……我也是……”
嬴成蟜心头一酸,紧紧握住老廷尉的手,抱住老廷尉:
“舅公,你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丞相府。
熊文、熊启得了小吏通禀没多久,就见到了闯进来的长安君。
熊文立刻起身,脸上堆出笑容:
“长安君怎么来了?”
嬴成蟜没废话,直接将秦王政给的竹简拍在案几上:
“王上让我来查王龁之死。”
熊文笑容一僵,坐而未起的熊启则皱起眉头,冷冷地道:
“长安君这是何意?”
“何意?”嬴成蟜冷笑:“你们栽赃老秦贵族,真当王上看不出来?”
熊文微微低头,神色犹豫。
熊启却是面色如常:
“长安君慎言。
“证据确凿,何来栽赃?”
“证据?”嬴成蟜盯着熊启,指着自己的鼻子:“竖子,你跟我玩这套?小时候你不行,坐这位子你就行了?你确定要和我玩是吗?好,你我生死各安天命,看看谁能玩死谁,接不接?回答我!”
熊启面露不忿,刚大声喊了个“你”字,就被兄长叫停。
“闭嘴!”熊文挪步挡在嬴成蟜和弟弟之间,苦笑道:“君侯息怒,舍弟就这个性子……唉!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我们后面也有人啊。”
嬴成蟜冷哼一声:
“华阳太后生前待我不薄,我说过秦国有我在就有楚。
“但我只承诺有楚,没说昌楚,你们不要继续作死。
“活芈凰一个,也算有楚。”
熊启拍案而起:
“欺人太甚!”
“就欺你了,如何?”嬴成蟜眼神冰冷:“再说一句,我要你死。你死了,楚系活的更好。”
熊启暴怒。
熊文紧紧捂住熊启的嘴,低声道:
“君侯给个明示吧。”
“收手。”嬴成蟜拂袖而去,留下了那个案卷:“这次水深,你俩把握不住。真有真才实学的楚系子弟,等着入仕。”
出来丞相府时,暮色将至。
嬴成蟜站在街口,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王宫,心里不清楚熊文熊启会否听从劝告。
权力面前,主动退让者少。
但能做的他都做了,无愧本心。
他又叹了口气,正要登车,忽听身后有人低唤:
“长安君。”
少年回头一看,身子完全绷紧,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暗暗决定以后出行必须带上盖聂:
“鲁勾践,你怎会在此!”
鲁勾践,江湖上一代剑圣,吕不韦最得力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