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赵谊远远强于现在的赵王偃,赵国在赵谊手中绝对要强过在赵王偃的手中。
一个立娼妓为后的王,一个立男宠为相邦的王,能有什么雄才大略?
若是平时,他和赵谊感情再深厚,也不会为赵谊说话——他巴不得赵谊老死在秦国。
赵、燕相邻,摩擦不断。
赵国越强大,对燕国越不是好事。
可现在是非常时期。
赵国正在筹备对燕国用兵,而这个决定是当今赵王偃的决策。
赵谊不回去,赵王偃会灭燕国。
赵谊回去,赵国虽然会更强大,但可能大概也许,不会立刻攻打燕国。
饮鸩止渴不可取。
但若是在快要渴死的时候,可取。
“王上,赵公子谊……”燕太子丹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就住了口。
秦王政看过来的眼神中写满不耐烦。
他不敢再说下去。
他害怕再说下去,连自己都走不了。
当初那个他可怜的秦质子,如今是秦王,是一个眼神就让他不敢再说下去的秦王。
他向秦王政再拜,叩首,告退。
得了秦王政的准许,燕太子丹匆匆回到鸿胪寺,吩咐下人速速收拾。
夜长梦多,他打算今日就启程,万一明天秦王就反悔了呢?
事情虽然很是紧急,但紧急间还是要抽出时间来感谢长安君的。
没有长安君就没有今天,燕太子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从那天的排场看,他不知道若是不感谢长安君,自己能不能走出秦国。
事情办成以后就把办事的人撇开,不仅以后办不成事,原本办成的事或许也会被搞砸。
天色将晚。
着急走,一直焦急等待的燕太子丹终于等来了嬴成蟜。
鸿胪寺门口,公子成蟜专属的驷马高车停住。
燕太子丹早便等在这里。
他像一个仆人似的走到马车的车前室,等待公子成蟜从车厢出来。明明心里都急得火上房了,面上却硬是看不出一点急色。
车帘从内被掀开,嬴成蟜脑袋探出,冲着侍立一旁的燕太子丹道:
“本君就不下车了,快走吧。”
燕太子丹喜见于此,腰却微微弯下,嘴上极为诚恳地道:
“丹已备下酒菜,只等君侯入内,君侯何故拒之?”
嬴成蟜叹口气: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你就留在咸阳,天天陪着本君吃饭喝酒好了,你愿意吗?”
燕太子丹想说自己愿意,这些虚情假意的话,他说的越来越顺嘴了。
话将出口,看着少年黑亮的眼睛,他又咽了回去。
如此君子,不该欺之。
“谢君侯。”他再次弯腰下拜,诚心诚意。
跪秦王,是为了归燕。
拜长安,是认为当拜。
“君侯大恩,容后再报!”他低着头,字字铿锵,如同发誓。
“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少年并不居功:“若是你拒绝随我去白家,就算我帮你,你也是回不去的。”
“没有君侯,我去不了白家。”燕太子丹脑海中掠过白马身影。
不是脑袋上沾石头的白马,而是白家的白马。
那个邀请他赴宴,见嬴成蟜的白马。
这身影一闪而逝,杀上白马祖宅的燕太子丹继续道:
“乌头白,马生角。
“君侯只牵了生角的马,秦王连问都没问白头的乌鸦。
“可见,乌头白马生角都不重要,君侯才重要。
“没有君侯,便是我去了白家,也走不了。”
被夸赞的嬴成蟜轻笑两声,钻回马车,声音自车内飘出:
“快走吧,再会。”
驷马高车来了,驷马高车又走了。
他的主人连车都没下,这等极为无礼的举动,却让望着马车远去的燕太子丹深深感叹了一句:
“真是高义。”
有了和长安君的公开会面,他在秦国的路途,应该会走地很顺畅。
宵禁之前,燕太子丹的马车车队出了咸阳,向着东北而去,踏上回家之途。
赵公子谊羡慕有加,再次懊悔没有应长安君之请,给长安君送去拜帖。
他几乎每天都送。
但这些拜帖都如石沉大海一样,连个回应都没有。
赵谊猜测,定是自己先前行为让长安君生恼,所以才不想与自己有交流。长安君这等君子生气便是生气,毫不虚伪。
赵谊想要亲自去拜访长安君。
但长安君住在秦王宫,秦王宫可不是他随便就能进的。
于是,他就只能继续送拜帖,并着人注意长安君行踪。宫中进不去,那就在宫外好了。
成蟜宫,李一宫。
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