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记性就不好,就糊涂。
或许,太后自己就没有想到要如何善后。
熊启说的虽然委婉,常年在华阳太后膝下的芈凰却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少女本就寒冷的脸越发冷,发白,透亮。
她想要说些什么,说太后风采如今更胜往昔,你糊涂太后都不糊涂。
但看着熊启认真的眼神,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熊启是在关心楚系未来,而她终究无法给熊启一个说得过去的解答。
她轻吸口气,重重哼了一声表达不满,狠狠抓着铜虎砸在窗沿。
虎符在我的手里,我说了算。
熊启叹口气,望着那枚闪烁着远处火光的黄铜虎符,心中升起不满。
如此大事,怎能让一个女人来办?就算这个女人是他从小就喜欢的芈凰也不可以!
女人,太感情用事了!不理性!
熊启退后两步,靠着冰冷墙壁。
凉意让他思维清醒,但思维再清醒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隐瞒住他们引走王龁,不及时相救这两件事。
他从小和王上一起练武,自觉对王上心性很为了解。
王上可不是一个隐忍吃亏的人啊。
他后脑勺轻磕墙壁,一下又一下的震荡让他有些发晕。
手中无权,他就只能听从一个女人的命令!在决定楚系未来的重要时刻就只能当一个陪衬!
“报!”一名郎官跑来。
芈凰放下千里目,回首,看着猝然而至的郎官,一脸凝重。
她命令六什郎官分散在四周警戒刺探,有重要消息立刻禀报。
那名郎官抱拳拱手,低头说道:
“西北报有大队人马前来,说人数约在两千七八。”
在咸阳城内,两千七八这个数字可不小了。若是训练有素的士卒,填入眼前战场,将能够迅速锁定一方胜局。
本想再等等的芈凰决定不等了。
这个时候虽然不是祖姑口中的最好机会,但已经是目前情形下的最后机会,往后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勤王。”少女下令。
“唯!”郎官应命。
少女快步下楼,经过这栋宅邸庭院,庭院中是被绑缚的原主人一大家子。
“阿姊,这些人……”熊启试探着问道。
芈凰身披甲胄,背后一袭红披风随着她走动而抖,荡漾飘摇,像一面旗帜。
少女脚步微微一缓,抿抿嘴,想到某个竖子。
那竖子会怎么做呢?
“放了吧。”少女挥挥手,脚步加快。
熊启脚步放缓,越落越后。
待少女走出这一间宅邸后,熊启刚刚走过半程。
一心想着在那两千七八百人来之前参战,勤王平叛的少女没有在意身后事。
不久,停在这街道之中的五宫半数禁军齐动,向着白家疾行。
不久,芈凰临时停驻的宅邸中响起数声沉闷的惨叫。
不久,熊启带着十数门客自宅邸走出。他们脚下的血印越走越淡,宅邸的血气越来越浓。
白家门前,局势焦灼。
杨端和一人面对樊於期、腾两员战将,独木难支。
这种临阵指挥厮杀与大兵团厮杀又有所不同,考验的是将领微操手段和士兵执行命令的时间。
如果樊於期、腾两人在一起指挥,那杨端和也没什么压力。能压上来的兵就这么多,八百个将也都指挥这么些卒。
但樊於期、腾分开了。
久经沙场的两人自东南、西南两边各指挥士卒进攻。
杨端和兼顾两头,以一对二,支撑的很是艰难。
他能支撑这么久,完全是在凭借禁军好出卫卒一截的当兵素养。
不断发号施令的杨端和不止一次破口大骂:
“人呢!都死了吗!怎么不来了!”
秦国最不缺的就是将,怎么现在没有将来?蒙公就叫他一个啊?
杨端和哪里知道,老将蒙骜叫完他去找腾,被腾斩杀,将军坊半坊将领都披甲站在庭院望大门。
没有人打开这道门,这半坊武将不会动。秦国最近没有仗打,王上不说打仗相邦也不说打仗,那他们就无心参与这场动乱打内仗。
另外半坊呢,老将王陵又玩花活,非要集结武将一起打过来。
而率先赶过来的老将王龁又被熊文半路截走,赶去相邦府。
这里面最能决定战场局势的半数咸阳五宫人马,就静静地停在距离白家不过千步的街道。
而掌握这支兵马的女人,想让他们死的多一些,再多一些。
“嬴成蟜!嬴成蟜!”杨端和自知持续下去必然败亡,干裂的上唇碰下唇,连连大吼:“把这小子给我带过来!”
骨肉分裂,鲜血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