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那只青蛙终于出了井,得以观天。
一声轻响,原来枪断。
是魔主手中枪,更是王景烁手中枪。
枪头连带着枪身化作飞灰,随风而散,连带着鲜血。
王景烁颓然无力,单膝落地。
不知道何时散开的头发,丝丝绺绺地粘在他的脸庞上,夹杂着灰尘与铁屑与血。
如若退潮,那一瞬间凭借怒意爆发出来的强大,用着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消散,就像是一场噩梦。
再有声音响起,魔主持断枪横扫,逼退另外两人的攻击。
明月高台又再一片死寂。
清冷如许。
远方那几艘也未再发起攻势,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茫然无措。
王景烁望向那截断枪,沙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吗……”
他回想起那个永远站在最前方的身影,想起那些年里鲜少阵亡的同袍,想起那位历经千百鲜血的……长公主殿下,如何还能不明白众生枪的真意?
不是一己之力敌众生,而是身在万万人前的孤直骄傲。
既已在众生前,人世间又哪有能逾越者?
这是一个无需赘述的事实。
这才是白南明手中众生辟易当世,堂皇不可敌之的真相。
如果先前是长公主殿下面对道灭一击,不会有任何人死去,不会只有三个人活着。
“这和她懒得教人有关系。”
魔主说道:“但更关键的是,你太想走在她的路上,而你做不到如她那般自信当世无敌。”
这些话没有避着谁,声音十分清晰,都能听见。
只不过除却当事人外,唯有裴今歌和赵启明白其中真意。
王景烁沉默半晌,说道:“我走在这条路上,是因为她比王祭强。”
理由很简单,因此有力。
“而且我不认同你的指点。”
他最后对魔主说道:“我手中的铁枪有自己的名字,它不叫做众生。”
魔主没有再说什么,也许是因为他和话里那两人颇有关系的缘故。
王景烁站起身,不断咳嗽,让血与肉连带着都出来。
胜负已分。
生死将至。
都是血与火中走过来的强者,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将死的人,都已准备赴死。
有人走到王景烁身旁,扶起这位断臂的大将军。
他没有对魔主说任何话,那些败在此时胜在晨曦的自我安慰言语,只是平静地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与之进行最后的战斗。
这种无言当中自有一番强大,足以令人心颤。
更为可怕的是,自始至终这些在大秦军方权势极盛的大人物们,丝毫没有怀疑过白皇帝的决定,没有想过自己是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
就连王景烁都没有过这样的念想。
这是何等可怕的信念?
魔主对此给予应有的尊重。
没有枪头依旧可以杀人,这是林挽衣在那年夏祭说过的话,如今早已闻名于世。
他举枪,行杀戮事。
王景烁准备赴死。
死生之间,白皇帝降下旨意当天和他说过的那些话,飞掠于识海中。
“王祭远比你想象中的强,当日未央宫之变,最后的他与道休已在伯仲之间,差我一线。”
“与道主相比又如何?”
“亦是一线。”
“陛下与当年道主齐高?”
听到这个问题,白皇帝在良久的沉默后说了四个字,带着感慨的意味。
“如今,是的。”
“王祭与如今的您仅差一线……所以,我这一生所求都是空?”
“只有一种例外。”
“请陛下明言。”
“道主。”
王景烁敛没思绪,往前。
魔主手中断枪插进他的胸膛,带起不多的鲜血。
而他的拳头未能落下,僵在半途。
另外两位大秦军方强者同样如此,谁也没能越过众生枪围,都在其中。
哪怕断枪此刻与王景烁心脏仅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磅礴不见半点衰减的真元,自魔主掌心爆发。
只是倾泻出来的气息,直接撕破了另外两位强者的躯壳,让其脏腑尽数暴露在月色之下。
就在这一刻。
天地骤然晦暗,八方云涌,月色无踪。
风雨至。
……
……
裴今歌神情骤变,面沉如冰。
她凝望夜空,感知着那道真实存在的意志,寒声问道:“这就是那封信上的胜算所在吗?”
“不错。”
赵启的声音复杂至极:“与当年如出一辙,这一次,依旧是天诛。”
裴今歌沉默片刻后,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