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那间书房里,曾经堆满白纸,纸上都是关于今夜此战的思考。
时光与精力换来的不一定是胜利,但至少不是束手无策。
王景烁身躯微弓。
浑厚的真元灌注在双腿,飞舟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没有片刻迟疑,他把自己视作为箭矢射出。
轰!
夜空出现数团浓雾,不同的是每一团都要比前一团来得更为浓重,相同的是这些浓雾都有着一个洞孔,那是王景烁留下的痕迹。
三十余里的距离,在眨眼间被缩短过半,王景烁感受着灌入盔甲内的烈风,面颊生出浓郁的寒意。
一种危险到极点的感觉在他道心滋生,瞬间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欲要迫使他放弃前进!
这不是道法。
而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惧!
那道无形剑锋来了。
这一刻,王景烁举起双臂交错在面前。
下一刻,他清楚听到精钢破碎的声音,为剑锋所摧毁的铁屑扎入他的手臂,带来无比清楚的痛意,以及鲜血的渗出。
他沉默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计算着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在弦断前果断放下双手,以重甲直面剑锋。
在王景烁发起冲锋的同时,另有十余位不善空弦的军方强者做出同样的事情……然后,其中三分之一在半途被那道剑锋连带着沉重盔甲,当场斩成一团血雾,死无全尸。
明月清辉下,高台如玉。
王景烁以盔甲尽碎为代价,再次脚踏实地。
落地瞬间,数十道伤口从他的身躯上先后张开,溅出道道鲜血。
他喘息着抬起头,伸手抹去眼前的红。
那些发起冲锋的同袍先后来到他的身旁,约莫七位。
王景烁望向魔主,只见这位并不陌生的青年男子,正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眸找不出任何情绪,如水般的淡然。
仿佛这场以死亡为代价的冲锋,乃至于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无关轻重事。
王景烁看着他,本想说些什么话,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其余将士先后起身,在沉默中各自占据位置,形成阵法。
整个过程魔主背负双手,旁观。
这没能让明月高台上的众人心生哪怕些许的轻松,两肩反而感受到更为沉重的压力,更确定自己很难活得过今夜。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明快的声音带着不解响起。
“连你都死在这里,谁来统率那些骑兵?”
“大秦不只有我一位王将。”
王景烁声音沙哑答道,从旁人手中接过一把黝黑铁枪,向前。
踏出第一步后,他的身影突兀停留在原地,像是遭遇到某种强大力量禁锢。
然而这只不过是错觉,准确地说是残影,因为王景烁已然出现在魔主的身前,递出手中铁枪。
月色未能为铁枪增添清辉,枪头反而更为黑沉,就像是无数鲜血干涸后的颜色。
枪锋破空刺出,王景烁只见魔主轻挥衣袖,卷起夜风。
明明是风,他手中的长枪却像是遭遇万重巨浪正面撞击,连前进方寸都难。
但,今夜此战从来不只一人。
远方再起呼啸声,箭矢正在奔赴而来,高台上的其余将领也都动手,或是最纯粹直接的拳头,或是不作变化的铁刀径直斩下,甚至有人挥动金刚杵击落。
各种迥然不同的气息依靠着阵法纠缠为一体,如同一面坚壁不断朝着魔主挤压而去,要将其碾压为肉糜。
王景烁确定,哪怕是未破境前的赵启和裴今歌,在此时此刻都只能选择回避,尽可能地避免正面相撞,陷入以伤换伤的境地。
这座阵法当然不是完美的,其中存在着缺陷,魔主必然能够一眼看出,所以自飞舟而来的箭矢作用就是填补缺口。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一次合击都是机关算尽的。
即便无法致胜,只要让对方负伤,那就值得。
王景烁甚至思考过魔主以何种方式飘飘然而去,为此做过预案。
魔主的选择不是离去。
是硬接。
一只手掌平静伸出,在大秦军方所有强者的视线中,握住黝黑铁枪枪头。
枪锋未能割破那只手掌的掌心,磅礴真元以枪杆为桥梁,以王景烁本人为桥梁,瞬息间轰入整座阵法中,与众人相遇,正面相抗。
双方的真元发生对冲,本已负伤的王景烁的伤口再次破开,涌出鲜血。
其余人在他承受大部分冲击的情况中,不计损耗地催动真元流转,迫使攻击更快落下。
最终……戛然而止。
没有任何一把兵器得以落在那一袭黑衫上。
最为接近的那把金刚杵,与魔主依旧留有约莫一个指节的距离,却成咫尺天涯,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轰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