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尘土,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灰黄的帘幕。苏时锦骑在马上,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水:“怀玉也好,江斯年也罢,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真正重要的是,你如今是谁,又要做什么。”
他抬眼望她,那双曾盛满温柔笑意的眼,如今像被寒霜冻裂的湖面,裂痕纵横,再难映出春光。“我要做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事??带你回去。”
“可我不属于云国。”苏时锦语气平缓,却字字如钉,“我的心也不在云国。你若真为我好,便该明白,强求只会让我恨你。”
“恨?”江斯年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又极冷,“小锦,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在东城当你的医女,救死扶伤,被人唤作‘菩萨转世’;而我在北境踏着尸骨登上帝位,每一步都沾着血。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可你不在我身边,这天下于我而言,不过是座空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战马轻嘶一声,苏时锦却未动分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执迷不悟的病人。
“所以你就用战争来逼我?”她问。
“不然呢?”他反问,眼中竟有几分悲凉,“写信?托人传话?你早就不接我的任何消息。我知道你躲着我,就像躲一场注定降临的劫难。可有些事,避不开的。”
苏时锦沉默片刻,才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场劫难,本就是你亲手种下的因?当年你离开东城,一声不响,连一封信都没留下。你说你是为了护我周全,可你知不知道,那一夜我等了整整三更天,直到雪落满肩?”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子,缓缓剜进江斯年的血肉。
他脸色骤变,嘴唇微颤,终究没有反驳。
“后来我听说你死了。”苏时锦继续说,目光飘向远方,“有人说你在战场上被乱箭穿心,有人说你坠入悬崖尸骨无存。我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纸钱,日日为你点灯。若非亲眼所见你还活着,我至今仍会以为,你是我前世欠下的债,已随风而散。”
江斯年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可你没死。”她轻轻道,“你不仅活着,还成了云国皇帝。你有权有势,可以光明正大来找我,却偏要选这种方式??拿阿彻的母亲威胁我,逼我现身。江斯年,你变了,变得让我陌生。”
“我没有变!”他猛地睁眼,声音近乎嘶吼,“我只是……再也输不起!你若不跟我走,我就挥军南下,毁你城池,屠你百姓!我不在乎背负骂名,不在乎千秋史笔如何写我!我只要你在身边!”
“那你和那些暴君有何区别?”苏时锦冷冷打断,“为了私欲,视人命如草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从未尊重过我的选择。你所谓的爱,不过是披着深情外衣的占有与掠夺。”
江斯年怔住,像是被一记无形耳光抽中。
远处,楚君彻终于按捺不住,策马前进一步,却被身旁将士死死拉住。“王爷!不可轻举妄动!”
楚君彻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江斯年:“江斯年!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必让你云国十倍偿还!”
江斯年冷笑回头:“你现在还有资格谈条件?”
“住口。”苏时锦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两人都安静下来。
她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江斯年,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声响,如同命运的脚步。
她在距他三步之处站定,仰头看他。
“我跟你走。”她说。
楚君彻瞳孔骤缩:“锦儿!”
“但我有个条件。”她不理楚君彻,只盯着江斯年,“第一,立即释放沈云儿,不得伤她分毫;第二,退兵百里,不得再犯边境;第三??”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必须答应我,从此不再以任何形式威胁东城,否则,即便我身在云国,也会设法自尽。你要的只是一个活着的我,而不是一具尸体,对吧?”
江斯年呼吸一滞。
他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个女人,从来不怕死。她怕的,是牵连无辜。
良久,他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苏时锦转身,看向楚君彻。阳光落在她脸上,映出清冷轮廓。她对他笑了笑,那笑容温柔得让人心碎。
“别来找我。”她说,“至少现在不要。我会想办法联系你,但在这之前,你要守住东城,护好百姓。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请求。”
楚君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猛地冲上前两步,却被脚下绊住,险些摔倒。他站稳后,声音颤抖:“苏时锦,你给我听着??你不是一个人质,你是我的妻!我一定会去救你!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我知道。”她轻声说,“所以我才愿意走。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才敢赌这一局。”
风忽然停了。
尘埃落地。
苏时锦最后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