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炸响一声惊雷。
陈兰香猛地从噩梦中惊起。
家里能来的亲戚都出动了。
可三天过去。
他们依旧没能找到小光。
有人说看见小光背着书包搭上了去镇里的公交，也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偷跑出去打工了，更叫人心惊的说法则是人贩子用迷药把人迷晕，用面包车偷偷拉出去卖器官。
以前治安不好的时候，村里有丢过一两个小孩。
可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再说了，小光都上高中了，谁还掳地动他？
家里虽然穷，可平常他们总念叨教育，孩子不可能不听。
陈兰香几天没合眼。
简单眯了一会，脑袋依旧稀里糊涂的。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却发现刚刚满满一屋子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几天来一直没消停的眼皮又狂跳起来。
陈兰香心下恓惶，捂着心口高喊丈夫和儿子的名字。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整个村子似乎都空了。
天空乌云密布，像是在酝酿一场极大的风暴。
小路尽头出现一道身影。
是隔壁钟贵家的儿媳小梅。
她停了下来，朝陈兰香远远喊道。
“大娘！”
奇怪的是，她喊完这一句，又不说话。
而陈兰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咋个？是不是小光找到了？”
小梅纠结地搓着衣角，神情莫测。
陈兰香见状，上前疾走几步。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握着她的手：“是找到了吧？快带我去！”
“是...可...”
小梅嘟囔了一句。
剩下的话含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对方力道极大地带着往前奔走。
“这孩子要忧心死人！以前那么听话，这回怎么就不晓得懂事？”
“我跟他爷早说过了，不用他打工，不用他打工，好好读书，家里供得起他吃穿！”
陈兰香口中念叨着，脚步不停。
“这回他爷要是打他，我也不护着了！”
小梅眼眶红了，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哀求道：“大娘，回去吧。”
陈兰香瞪了她一眼：“我去接我孙子钟小光！他是不是在村口呢？”
在她希冀的注视下，小梅回避着她的视线。
抖着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小光在那...”
“蔬菜棚？不都废了好久了吗？”
这块地属于昨晚她找的那户人家。
阿生几个和小光年纪相近，读的都是一个学校，偶尔会一起玩。
陈兰香虽然疑惑，却还是加快了脚步。
小梅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忽然惊叫一声，扑上去拦住了她。
“大娘，别去，别去。”
可平常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枯瘦老人，此刻却爆发出了无比强悍的力量。
她执拗地往前走。
有些奇怪地看了小梅一眼：“我去接我孙子，你拦着干什么？”
小梅已经泣不成声。
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别去”两个字。
远远地，终于看见那块蔬菜棚了。
往常没有人烟的地方，此刻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脸熟的，陌生的。
村长，书记，穿警服的，还有以前在电视上看见过的警犬...
他们围着一个地方，仔细打量着里面的东西。
儿媳跪在地上哭，儿子蹲在角落抽烟。
不知道是谁先注意到她喊了一声，人群向她看来。
小梅被公公叱骂：“谁让你带她来的？不是说锁屋里！”
陈兰香像是猜到了什么。
忽然卸了力气，腿一下子软了。
眼泪糊住眼睛，胸口忽然喘不上气。
她拖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挪。
“小光...回家了...”
一双双手伸出来拦她。
“大娘，回去歇会吧，别看了...”
“小光还没找到呢，您再回去等等。”
她一次又一次挥开那些手。
终于。
爬到了那个深坑边。
那个埋葬了十五岁孩子的深渊。
惨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泥里。
伤痕遍布。
无声地诉说主人的委屈。
陈兰香跪了下来。
脊背深深地塌下去。
她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抠着深坑的边缘。
盯着那只扭曲的大拇指。
那是十岁的时候，孙子帮自己搓柳条被锤子砸伤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