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漓在姜忠的书房外来回踱步,阿娘已进去半个时辰,房门却始终紧闭,连一丝声响都未曾透出。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更添几分焦灼。
她驻足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描摹廊柱上繁复的缠枝莲纹。外祖父素来严厉,不知阿娘能否解开多年的心结。
“吱呀——”
房门缓缓开启,姜慕雪款步而出,她眼眶泛红,长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阿娘!”谢清漓心头一紧,急步上前握住姜慕雪的手:“您这是怎么了?”
姜慕雪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抬手为女儿理了理鬓角碎发,轻声道:“阿娘无碍。去吧,你外祖父...在等着你呢。”
沉香幽韵在书房内流转,姜忠端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银白的鬓角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泛着冷光。见谢清漓进来,他鹰隼般的目光倏地锁住她,那视线如有实质,仿佛能洞穿人心。
“漓儿拜见外祖父。”
谢清漓行云流水般施了一礼,抬起头时,目光清亮如秋水,唯有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发颤。
沉默在室内蔓延。就在谢清漓快要维持不住从容时,姜忠突然抚掌大笑。他霍然起身,宽厚的手掌在谢清漓发顶轻轻一按:“好!便是你大哥在此,也撑不过半刻就要腿软。”
谢清漓杏眸圆睁,这才惊觉方才竟是外祖父的试探。未及细想,肩头又被重重一拍:“走!陪外祖父去练武场过两招!”
谢清漓瞳孔骤缩,惊诧道:“外祖父怎会知漓儿习武之事?”
姜忠仰头大笑,声若洪钟:“说来也巧,归京途中遇到灵虚那老道。他说收了个天资绝佳的关门弟子,正是老夫的外孙女。”
他捋着花白胡须,声音带着几分促狭:“传闻那牛鼻子老道武功天下第一,老夫无缘与他切磋。今日正好拿他的宝贝徒弟试试深浅!”
穿过回廊,隐约听见兵器相击之声。练武场上,二表哥姜凌锋与三表哥姜凌戟正联手对战大哥谢廷煜,三杆长枪如银龙翻腾,招招凌厉,一时竟难分高下。
姜忠负手立于场边,鹰目如电,忽而朗声道:“锋儿,右路突进!戟儿,守中带攻!”
话音未落,姜凌锋枪锋陡转,一招“白蛇吐信”直取谢廷煜右肋;姜凌戟则枪势一收,化作“铁锁横江”,封住谢廷煜退路。
谢廷煜不退反进,竟以一记“横扫千军”同时荡开二人攻势。他身形借势一转,衣袂翻飞间已退出战圈,枪尖斜指地面,嘴角噙着一丝从容的笑意。
姜忠见状朗声大笑:“好!煜儿这招‘横扫千军’已得七分真髓,看来这些年在军中没白历练。”
他转头看向姜凌锋和姜凌戟,声音微沉:“你们两个配合倒算默契,就是缺了三分狠劲。看来是平日练功懈怠了。”
两人垂下脑袋,齐声道:“孙儿知错。从今日起,必当加倍苦练,绝不敢再懈怠分毫。”
姜忠轻哼一声,突然伸手接过谢廷煜手中长枪。姜凌锋和姜凌戟对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祖父这是要亲自“指点”?他们连谢廷煜都难以招架,若得祖父“指点”,怕是半月都别想下床了。
谁知姜忠竟越过他们,转向谢清漓时脸上已换上慈爱的笑容:“漓儿,挑件趁手的兵器。”
谢清漓解下暗藏腰间的流云飞月鞭,银白色的鞭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恭敬地行了个武者礼:“漓儿用惯此鞭,请外祖父指教。”
谢廷煜三人顿时呆立当场,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尤其是谢廷煜,漓儿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怕是经不起外祖父的一招半式!
“这......”谢廷煜喉头发紧,声音都变了调:“外祖父!漓儿她......”
话未说完,谢清漓已如惊鸿掠影般飘然落至场中。只见她皓腕轻转,流云飞月鞭倏然展开,银光乍现间,鞭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竟隐隐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好!”姜忠眼中精光暴涨,须发皆张。他大笑一声,身形如苍鹰掠空飞身而上。玄铁重枪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枪尖寒芒点点,恰似繁星坠地。
一老一少,一刚一柔,转眼间已过了十余招。姜忠枪势大开大合,如惊涛拍岸;谢清漓鞭法绵密灵动,似柳絮随风。两人招招精妙,式式凌厉,竟是谁也不肯相让。
场边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谢廷煜更是面色煞白,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这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弱不禁风的妹妹?
百招过后,谢清漓因久战力竭,身形微滞。姜忠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枪势陡然一变,如泰山压顶般将银鞭牢牢制住。
“好!”姜忠收枪大笑,捋须赞道:“漓儿这一套鞭法,刚柔并济,变化万千,比这几个不成器的臭小子强出十倍不止!”
说着瞪了旁边三人一眼:“这才是我姜家血脉该有的样子!灵虚那老道,倒有几分真才实学。”
谢清漓收鞭行礼,脸颊因激战而泛着红晕:“外祖父过奖了。漓儿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