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康大宝弃了前程从前往颍州的途中折返回来,重明宗是否能胜还在其次,在场这些人还能否囫囵活着,都是问题。
蒋青愣了半晌,他低头微眯起眼,细细琢磨一阵,才缓声开口:
“现在想来,黑履师叔先前是有些不同,音容笑貌确是如往常一般无二、行为举止亦是跟平日无有区别,但整个人似是少了股锐气。”
蒋青这般说完过后,众人却都觉心头一松。
比起黑履道人投奔岳家、将重明宗卖了这一个结果,当然还是蒋青遭外人迷惑哄骗这一解释更好令人接受。
叶正文虽对蒋青所言有所诧异,但还是开口问道:“那黑履师叔又在哪里?”
众人闻声,却又缄默下来,静了半晌过后,蒋青刚要开口猜测,裴奕却又抢先接口言道:“而今之计,黑履师叔的下落却已不是要紧事情。
当务之急,确是掌门师兄需得早下定论,若是岳家执意要做大文章、费家又不愿全力来保,我们重明宗需不需得举家去投两仪宗?”
“当然去不得,”沉寂许久的康大掌门终于开口,他回答此话倒是果决,只看着裴奕又问:“裴师弟,荣泉可好转过来了?”
众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裴奕也如大家一般心思复杂,开口时候细若蚊鸣:“掌门师兄,万望师兄怜悯,裴奕已经陨了侄儿、再不能失一徒弟了。”
康大宝目露不忍,轻声一叹,幽幽言道:“师弟,我省得的。”
二人才言到此处,远处便又有一修士,脚踏飞剑,疾奔过来。
在场人皆目光一凝,康大掌门亦是眼神复杂,低喃念道:“黑履师叔.”
————两日后,云角州廷
本该闭关未出匡琉亭此时正安静地落在一处僻静院子,合目无言。而本该全权主持司马府事务的衮石禄则立在其身侧,神态恭谨,不敢发出来半点声响。
直到日头西斜,匡琉亭方才睁开双目,淡声言道:“学林山外怎么样了?”
衮石禄恭声应道:“才有消息传来,蒋青等人本来不敌,但康大宝中途折返回来,败了阴风谷主顾鸿朗,令得重明宗一方反败为胜。纠魔司一方筑基非死即伤,几无逃脱。”
这结果显是已经出乎了匡琉亭的预料,但见得衮石禄言过之后,这南安伯眼中显出异色,只低声喃喃道:“康大宝居然回来了,这倒是难得,非但我们未有想到,怕是铁流云与岳家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一茬。”
衮石禄自是连连应是,他倒不是在一味附和匡琉亭言语,只是觉得面见费家叶涗老祖的机会着实难得,漫说康大宝一个小小真修,便是山南道的一些出身差些的金丹上修说不得都会怦然心动。
匡琉亭心头暗道:“我之前倒是还把他看得轻了些”
听得纠魔司在唐固县吃瘪的消息,匡琉亭面上却未有太多怒色,只是又道:
“就是调教门人的本事还是差了些,岳家人轻轻拿手一勾,杀官之罪何等悖逆,重明宗上下居然都不当回事,从便从了,足见他们平日里头有多桀骜、哪还有半分忠义尚在?”
衮石禄犹豫一阵方才开口:“重明宗到底稍差底蕴,几个管事的年岁也轻,未沐天恩太久。只要好生管教,将来还是能好好为州廷效命的。”
匡琉亭闻声稍有诧异,上下打量一阵衮石禄后方才言道:“衮石禄,这纯臣是难当吧?却是苦了你了。”
匡琉亭只轻飘飘地几个字却是令得衮石禄脊背渗汗,后者刚要为自己先前的开脱辩解几句,却又被匡琉亭拂手止住话头。
随后便听得这南安伯幽幽言道:“我晓得他们早晚要闹这一通,便想着还不如现在就闹厉害些,也好再拿些人头,与他们好好定一定规矩。毕竟现在死些筑基,总比将来死几个金丹来的好。
偏岳家与铁流云实是太没眼力见了,明明重明宗这杆旗子还是他们与费家一道立起来的,就这么折了,打的又岂止是费家一家人的脸呢?
他们是真不怕将费家那头老鸟也召出来?它若真被惹毛了,云角州廷又有谁还能奈何得了它?就凭杨家嫡脉那两个下品金丹?!”
衮石禄照旧在应,只是内心里却觉南安伯这话未免太过牵强,岳家人这哪里是单单在抽京畿派的脸?如果重明宗此次真的遭难,那分明是将你南安伯的脸也照旧扇得通红。
不过才遭了敲打的他可没心思出声谏言,脑海中更是将那封帝京来信上头的文字忘了个干净,只老实地屏气凝神,呆立原处,不发一言。
匡琉亭瞧得清楚,却又再言,这时候语中便多了些肃杀之气:
“也不晓得重明宗有没有本事拿到岳家人的错处,若是无有,那却也无别的办法了。左右无非公事公办就是,该杀杀、该流流。凉西海北二道正闹妖灾呢,空旷得很,不愁没地方来做安置。”
他话音落后不久,院外便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