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本想为时尚早,还可休憩片刻,闻言只得做罢。
他搓了搓脸,强打精神:朕先去换常服,请王崇古、俞大猷、戚继光、贾三近入殿,赐座等候。
皮弃服穿着实在不舒坦。
朱翊钧从偏殿绕进暖阁,换了一身舒适的道袍,这才轻松舒畅。
皇帝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大殿。
殿内等候的四人,连忙屁股离开矮墩,纷纷起身:陛下!
四人中,王崇古与俞大献是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戚继光是京营总督,贾三近乃是五军都督府都给事中。
今日奏对,显然是有兵事相商。
朱翊钧拾阶走到御案后,施施然落座:诸卿坐着说。
顿了顿,他便直接开门见山:朕不日便要南巡,有些事,还要与卿等交代一二。
永安公主来奏,顺义王当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她恐怕来不及‘劝说恰台吉与大成比妓让出板升了。
明年开春,永安公主与大成比妓之间,必有一场大战。
历史上俺答汗死在万历九年的冬天,这早了一年,也不知道是变化所致,还是三娘子等不及了。
但不论怎么说,俺答汗一死,蒙古右翼的局势立刻就要大变。
朝廷必须早做打算。
最先开口的自然是蒙事通王崇古,他自信道:陛下,此事不足为虑。
若是原本执掌板升的大成台吉,或许还与永安公主有一战之力,但其人坠马丧生之后,其妻大成比妓不过收拢残补,承继余威,实力着实有限。
哪怕与恰台吉合流,也不过六千青壮,骑兵千余,必然挡不住永安公主的兵锋!
三娘子作为俺答汗之下的蒙右第二人,控弦之士数万,实力毋庸置疑。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瓷的。
然后,朱翊钧却摇了摇头:胜负自然没有悬念,但大成比妓若是据守板升不出,坚守个一年半载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战场上的输赢是一回事,政治上的影响是另一回事。
俞大献顺势接上了话头:陛下是担心,战事迁绵日久,蒙右另外两个万户会生出二心?
俺答汗这位蒙右共主一死,板升就反叛了三娘子。
这也就罢了,板升毕竟是一座固若金汤的汉城,三娘子恐怕一时半会还平定不了。
压不住场面啊!
朱翊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神情肃然,语气莫名:不止蒙右两个万户,还有土蛮汗!
提及此处,朱翊钧也不免心中烦躁。
万历六年以来,土蛮汗实在太消停了!
历史上万历七年九月的时候,俺答汗开始示警,说土蛮汗将至。
朝廷立刻知会辽东,总督梁梦龙闻讯后,立刻排兵布阵,命李成梁坚壁清野,又调许如继和杨栗在永平截杀,遣戚继光带人在一片石伏击。
等到十月,土蛮果真统五万余骑,从前屯、锦川营等堡深入辽东,遭遇埋伏,爆发了一场规模极大的战斗。
朱翊钧对此自然是先知先觉,
去年那个时间点,他虽然没等到俺答汗的示警,但还是移文李成梁,命其出关打探,严加防范。
结果—-别说去年了,现在都万历八年八月了,土蛮汗一根毛都没见到!
当真是既怕他乱来,又怕他迟迟不来!
好岁是五六万骑兵,当年庚戌之乱,也不过这个数目,彼时可是直接杀到京城脚下!
历史上在情报优势的前提下,辽东方面都没讨得什么便宜。
如今示警的俺答汗快死了,蒙右内斗将起,加之另外两个万户无可避免生出观望之心,届时无论是出于互相钳制,还是探知情报的能力,都要比原本的局面更差。
把一场伏击战,生生等成了硬碰硬,哪能不担心。
对此,王崇古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并不知道皇帝心中转的一万个心眼,但俺答汗去世这个节点,担心土蛮汗捣乱,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沉吟片刻,王崇古直言不讳道:陛下,俺答汗若死,三娘子立威之战必不可少。
至于土蛮部,未必会异动,退一万步说,就算其人伺机侵边,但边境防敌,本是常务,除了加强戒备外,也做不了更多。
说到这里,他抬头迎上皇帝的自光。
塞外和中原不一样,草原共主从没有由人扶持就能坐稳的道理,无论攻打板升要费时多买,都亏能由三娘子自力弗生,万没有谁能代劳的可能。
土蛮汗那边同样也不必多余担忧,毕竟辽东经历多年战乱,从来都是枕戈待旦。
总不能又像去年一样,自己吓自己,最后在辽东那边落了个不知兵的笑柄?
朱翊钧摇了摇头,神情肃然,一字一候,认真弗正道:不是‘未必,弗不是‘就算。
俺答汗身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