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扮作一副受了风寒的染病模样,领着管家与一众家丁走出府邸,连连致歉道,“学生近日受了风寒,未能远迎卢班头,还请见谅。”
白嘉文努力挤出慈爱的面容,就像面对吵闹的孙儿依旧宠溺地笑。
卢智森摆了摆手,打断对方的表演,“客套话就不必了,今日我们前来只为缉拿要犯白斯文。有人告他奸淫良家妇女,雇凶杀人……”
白嘉文顿觉被噎了一嘴,还未开口,一旁的管家便帮腔道,“我家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少爷虽然性情顽劣,但要强抢民女,杀人越货,那是决计不敢的,可有人证?”
“人证在青州,你们随我去青州对峙便是。”
白嘉文嘴角闪过一丝微笑,管家也感觉背后被老爷拍了一下,当即追加一句,“此地是莱州府管辖,青州府何来治权?
我白家乃本地清白大户,世世代代与乡邻相处融洽,乃至出钱出力修桥铺路,人人皆知白家贤名。
今日来一奸民诬告我家少爷,我们便对簿公堂一次,明日再来一回,那我们的日子不过了。不如你们把人证带来,当着大伙的面对峙,真相自然大白。”
“滚出去!”
“贪官污吏滚出白家庄!”
“贪赃枉法的狗腿子!”
围观的族人顿时响起一阵怒骂声,他们高举手中的农具,纵声怒吼,仿佛在制造噪音驱赶一群胆小的野马。
卢智森全然不顾左右传来的怒吼声,冷冷说道,“你在教我做事?”身边的玩家已然拔刀出鞘。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几乎要爆发冲突之际,白嘉文冲着愤怒的人群大喊一声:“安静!”
原本聒噪的家丁,族人瞬间安静下来,只是瞪大双眼狠狠盯着卢智森一伙。
“掌嘴。”
白嘉文冷哼一声,身旁的管家立刻像忠犬一般抬手甩自己耳光,一下两下,打得啪啪作响。
“学生御下不严,让卢班头见笑了……”
“连自己的儿子和员工都管不好,我看最该吃巴掌的就是你白嘉文。”卢智森语气生硬,似乎故意在激怒对方。
白嘉文扭头冲着家丁使了个颜色,心中暗骂这群捕快真是不怕死,被十倍人围住也没有半点惧色,眉眼嘴角甚至有点兴奋之色。
难道他们果真如传闻那般练了“武功秘籍”,丢失了常人具备的七情六欲,沦为嗜血人偶了吗?
当白氏的家丁退到左右两边,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布的白斯文被押出来。
“凶手终于出现了。”
可没等玩家接上手,罪犯的母亲便哭嚎着跑出来,一把抱住白嘉文的大腿,咒骂对方好狠的心,居然连眼睛都不眨眼一下,就把儿子送出去。
这要是落到红巾军手里,没罪也要被严刑拷打出大罪来!
老女人又骂白嘉文无能,坐拥家丁无数,如今被阿猫阿狗骑到头上拉屎,竟连个儿子都护不住。
他不护,就由她这个当娘来的护!
尖锐的哭嚎声传出,卢智森脑中浮现出苦主说的话——
有人给白斯文善后,一桩桩冤案全都消失于无形。瞧这老狗对一众男仆如臂使指,又见泼妇极端护短,双双脱不了干系。
卢智森当即下令,所有牵扯案件的一律带走,尤其是这欠揍的老管家。
这时白斯文眼见脸已撕破,口中塞布也被母亲取下,门外聚拢大量持械的族人,心中底气不由得高涨了八分,自信满满地喊道,“父亲,你还要隐忍到什么时候!”
“咋的,你白家还敢杀官造反吗!”卢智森冲着周身的壮丁嚷嚷,“那就来啊!有本事来啊!”
家丁组成的人墙挡在身前,白嘉文却被诸位的叫嚷声闹得心烦意乱。
平日里他是本地远近闻名的白老爷,谁都要给他三份薄面,可今日泼妇撕破他的脸,快班们又撕碎他的体面。
短短一日,他白嘉文的脸都丢尽了!
年迈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心中想的不是“青天大老爷”,而是自己哪里得罪反贼了?
他们抓白斯文不够,还要把白家各位管事的人全逮去!
他给官差的孝敬、礼金从来都是备足的,是这群粗胚自己不要,甚至要骂自己耍心机,如何能迁怒到自己头上。
他对官差处处忍让,低价抛售大量田地响应贼军的政策,今年夏税也是按照高档位缴足的。
饶是白家人怨声载道,他依旧强压着不许发作,甚至连一些“族规”、“家法”不合贼军心意的,他也暂时废除。
他退一步,红巾贼便要进两步。
他们不断对他步步紧逼,百般刁难,今日一法,明日一规,新式律法多如牛毛,这个不许,那个不许,又要干涉宗族家法,事事都要指手画脚。
你红巾贼推行诸多暴虐之法,就不怕被史书痛骂一万年。
寻常“皇权到县”,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