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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吧 > 大魏风华 > 第六百九十七章 白山

第六百九十七章 白山(8/8)

别看。”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磨过枯木,只有紧贴着他的孩子能听见。他捂得很用力,隔绝了身后那地狱般的景象和声音。

    身后,是盛宴。

    柴刀、木棒、石块、锈矛头...所有能找到的、能伤人的东西,都成了分割的工具。骨头被砸断的闷响,皮肉被撕裂的嗤啦声,野兽般的争抢嘶吼,还有完颜阿骨打那由高亢尖锐迅速转为微弱、最终彻底淹没在撕咬咀嚼声中的、断续不成调的惨嚎...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乐章,浓重的血腥味、内脏破裂的腥臊气,瞬间压过了屋内原本的霉味和草腥,浓烈得令人窒息,篝火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红光在灰烬里挣扎。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在血泊中疯狂地扑抢、撕扯、吞咽。

    跛脚男人背对着这一切,佝偻的身影在昏暗中凝固成一块沉默的岩石,他死死捂着孩子的眼睛,自己布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陷的眼窝里,映着脚下冰冷的地面,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孩子在他手下抖得越来越厉害,细小的呜咽被死死压在喉咙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片刻,却漫长得如同永恒。屋内的疯狂撕扯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满足的、野兽舔舐般的吞咽和喘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里,开始弥漫起生肉被体温焐热的、更加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旧的茅屋里,炉膛中那点微弱的火星,终于彻底熄灭了。

    辽东的寒风,依旧在屋外呜咽,卷起地上的残雪,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足迹和未来的希望,白山黑水沉默着,如同亘古的墓碑。

    他终究没能卷土重来。

    他永远留在了辽东。

    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

    ......

    定远二年秋,王师克上京,辽祚倾颓。伪金主完颜旻引残军迟至沐水,睹城头玄旂,惶然若丧。陛下降恩,许其入觐。初,旻尚存妄念,殿前奏对,犹请率部深入漠北,誓擒辽孽崇以自赎。然陛下圣心烛照,虽洞悉其反复之性,仍许所请。翌日朝会,宣旨定北府:金国所部,悉归王师整编;完颜部众,徙辽阳外“顺义川”,无令不得擅迁;其部酋贵胄,择才擢用,余者子弟,皆入定北府“理藩司”进学。辽东矿盐牧野之利,尽收行省官营。旨意森然,如天宪垂临。旻虽面领恩旨,然稽首之际,目眦欲裂,恨意盈胸,金国**,自此荡然。

    旻羁縻王师,奉旨逐辽孽崇于漠北。然其狼子野心,未尝稍戢。观王师新定辽境,百务待举,海疆西陲,宏图方展,遂生驱虎吞狼之毒计。阴纵辽太子崇残部,屡扰北疆新附之地,欲使辽境烽烟再起,魏顾此失彼,己则乘乱东归,闭辽阳以抗王化。当是时也,其部困顿野河之畔,得枢密院严令,促徙部众、征质子。旻闻之,怒如困兽,召心腹谋曰:“魏欲绝我根基,如釜底抽薪。与其坐毙,不若搏命!辽东故地,白山黑水,犹藏忠义。待吾归,振臂一呼,锁钥在手,魏其奈我何?”遂弃后军为疑兵,自率精骑三千,倍道兼程,潜踪匿迹,意欲直捣辽阳。

    然陛下圣谟深远,庙算如神。早敕平东将军李正然,坐镇辽阳,外示怀柔,内布罗网。旻自草原单骑遁归,然伏劲卒于混同江源隘口。旻率残部至,伏发,矢石火器交下如雨,金骑大溃,几尽殁。旻身被数创,血透重铠,幸值山雪崩坼,乱石蔽道,得乘隙脱走,匿入白山莽林。魏军搜山检泽,穷索不得。

    旻狼狈窜伏,饥寒交迫,状若疯魔。旬日后,有土人于混同江源深处,见一形销骨立、衣袍褴褛之独夫,跣足散发,目赤如血,喃喃自语,或呼“王业”,或詈魏帝,踉跄叩一猎户柴扉。土人惊怖,以为山魈,遂匿不敢言。

    后数日,风闻骤起。传彼处有跛翁并数户山野饥民,因去岁大寒,窖粟早罄,困顿待毙。忽有狂悖凶徒夜闯其庐,索食咆哮,自谓“国主”。翁默然与之糜粥半碗。俄而,其人忽仆地,腹中绞痛如绞,辗转哀嚎,声彻寒林。当是时也,饿殍环伺,目眈眈如豺狼见血。或传野老久困,恨其征敛苛酷致家破人亡,复见其伤重垂毙,遂萌怖念。竟夜闻啖嚼之声,凄厉断续,达旦方息。翌日,柴扉虚掩,唯余狼藉血污并碎骨数段,萦绕腥膻,中人欲呕。其躯竟不知所踪,徒遗破履一只于雪泥之中。

    自此,伪金主完颜阿骨打不复见于世。辽东故老私语,皆言其暴戾苛敛,终遭天谴,为野老争啖其躯,骸骨无存。白山黑水间,遂绝此枭獍之迹。金国遂亡。--《伪金主完颜氏事略,卷二》,大魏龙兴四年修于金国故地,翰林待诏柳文渊恭录。

    帝批:谬矣!国主之终,岂能以传闻定论?此卷就此封存,勿再现于世。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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