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难得开口,声音平和:“是太守命人特意移栽的。言墨菊品性孤高,耐霜寒,或合姑娘眼缘。”
南宫雨薇指尖微颤,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他……竟连这等细微处也留意到了?她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目光掠过院墙,望向更高远的天空。天际有孤雁南飞,鸣声凄清。
“青鸾,”她忽然问道,“伏牛山……离此很远么?”
青鸾略一迟疑,答道:“快马约需一日路程。”
“山中……很苦吧?”她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这次,青鸾没有立刻回答。她们身为影卫,深知有些信息不该由她们传递。
南宫雨薇也未再追问,只是静静望着雁群消失的方向,秋日明亮的阳光照在她清丽的侧脸上,却化不开那眉宇间凝结的轻愁。她知道,自己与墙外那个纷乱复杂的世界,仅一墙之隔。而那个执掌着南阳乃至更大棋局的男人,他的心思,远比这秋日晴空更加难以揣度。
***
与此同时,宛城军营校场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秋风猎猎,卷动旌旗。点将台下,数千南阳精锐士卒列队整齐,鸦雀无声。阳光照射在锃亮的甲胄与锋利的兵器上,反射出森然寒光。
孙宇与赵空并肩立于台上。孙宇已戴好进贤冠,玄色官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面容肃穆,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个方阵。赵空则按剑立于其侧,神色难得地收敛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显得异常沉稳。
“参见太守!参见都尉!”数千人齐声高呼,声浪震天,惊起远处林间飞鸟。
孙宇微微抬手,校场瞬间恢复寂静。
“诸位将士!”他声音清越,以内力送出,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士卒耳中,“近日郡内流言,尔等或有所闻。言本府姑息养奸,欲纳黄巾余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见众人虽静默,眼中却各有思量,“今日,本府便告知尔等,何为剿抚之道!”
他向前一步,声调陡然提高:“黄巾倡乱,祸国殃民,其罪当诛!然,伏牛山中,亦有被裹挟之良民,被迫从贼之黔首!彼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挣扎求存,与山中饿殍何异?我南阳官军,刀锋所向,应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之凶徒,而非手无寸铁、乞活求食之饥民!”
他话语铿锵,掷地有声:“剿,是为彰朝廷法度,保境安民!抚,是为恤黎民苦难,导人向善!此二者,并行不悖,方为仁义之师,方能根除祸乱!”
“今,伏牛山张曼成部,穷途末路,本府亲往招抚,许其部众弃械归田,此乃上天好生之德,亦是我南阳实力所致!若有冥顽之徒,胆敢借此生事,或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孙宇话音一转,凛冽杀气弥漫开来,“我南阳铁骑,倚天长剑,必将其碾为齑粉!”
“谨遵太守之令!剿抚并用,保境安民!”台下将士受其感染,群情激昂,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赵空在一旁暗暗点头。兄长此举,不仅稳定军心,更是借将士之口,将“剿抚并用”之策公之于众,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朝廷质询与各方非议。
这时,一骑快马自辕门外疾驰而来,至台下勒马,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函:“报!北方八百里加急军情!”
赵空快步下台接过,验看火漆无误,转呈孙宇。
孙宇展开密函,快速浏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随即恢复平静。他将密函递给赵空,低声道:“皇甫嵩将军于广宗初战失利,董仲颖(董卓)接替,战事胶着。张宝、张梁盘踞下曲阳,声势复振。”
赵空看罢,冷笑道:“北边打得热闹,却无暇他顾。看来朝廷短期内,更无力理会我南阳是如何‘剿抚’了。”他语带讥讽,随即正色道,“不过,黑山军张燕部活动日益频繁,其触角已伸至河内,距我荆州北境不过数百里。需防其与太平道残部,或与某些心怀叵测之辈勾结。”
孙宇目光再次投向北方,眼神深邃:“多事之秋,步步惊心。传令各部,依计行事。伏牛山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稳妥。”
“兄长放心。”
***
夜色渐浓,宛城华灯初上。太守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孙宇处理完最后一批公文,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他起身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南阳郡舆图前,目光久久停留在伏牛山与长江之间那片广阔的区域。
窗外秋风呜咽,吹得窗纸窣窣作响。他想起白日里那份北方军报,想起蠢蠢欲动的黑山军,想起江东南宫家那不明用意的船队,更想起听雪轩中那个安静得令人心疼的身影。
所有这些,如同无数条暗流,在南阳这片土地下涌动、交汇。他仿佛立于漩涡中心,需以绝对的冷静与力量,才能稳住这艘大船,驶过这惊涛骇浪。
“笃笃。”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
赵空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