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如烧,烈日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热浪翻涌,几乎要将人影也蒸得模糊。
擂台上尘土飞扬,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武人们汗如雨下,却无一人面露退意。
他们眼中燃烧的,是近乎执念的向武之心,仿佛这毒辣的日头,反倒更能淬炼出他们胸中那一口不屈之气。
然而,今日的观战城楼上,却少了那道众人熟悉的身影。
征西将军府。
王匡端坐主位,眉峰紧蹙,面沉如水。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厅中,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与校场上的炽烈喧腾判若两个世界。
典农校尉韩浩立于下首,声音沉重,一字一句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回禀主公,旱情……毫无缓解之象。”
他略一停顿,继续禀报:“幸得主公有先见之明,命人紧急赶制并调拨三千架翻车,部分临近水源的农田,借此器械之力,尚能勉强引水灌溉,暂保苗株不死。”
“然,”韩浩话音一转,面色愈发凝重,“自三月以来,关中三辅地区,再无半滴雨水降下。大地龟裂,缝隙足可容指,远望田亩,本应绿意盎然的禾苗如今尽成焦枯之色。若再无甘霖……今岁收成,恐将彻底无望!”
王匡听着,脑海中猛地一阵轰鸣,恍惚间,一句源自记忆深处、承载着无尽惨痛的古语骤然浮现,如惊雷般炸响。
‘天大旱,人相食’!
这六个字,血淋淋地勾勒出历史上每一次大灾之后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他心神一凛,瞬间将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眼下绝非沉湎于历史恐惧之时。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如今市面粮价如何?”
韩浩显然早有准备,立即答道:“其他州郡粮价暂稳,波动不大。唯关中地区……米谷高者……一石已涨至三千钱,豆麦一石亦需一千二百钱。”
王匡的眉头锁得更深。
董卓伏诛后,他竭力稳定局势,关中粮价已从曾经的畸高逐渐回落,平稳在米价九百钱、豆麦四百钱一石左右。
如今秋收未至,旱象刚显,粮价竟如此飞涨,足足翻了三倍有余!
这绝非正常波动,分明是嗅到危机的粮商巨贾在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意图从民难中榨取暴利!
“贪婪至此,可诛!”
王匡眼中寒光一闪,当即厉声道,“传我军令:即刻晓谕关中各城所有粮商,严禁再抬粮价!胆敢违令者,不论其背后是谁,一经查实,全家下狱,所有囤积米粮尽数抄没充公!”
命令斩钉截铁,杀气凛然。
在场诸人心中皆是一震。
他们深知,这等严刑峻法之下,或许能震慑一部分人,但那高达百分之三百甚至更多的利润,足以让许多利欲熏心之徒铤而走险。
旋即,王匡下令召集征西将军府核心僚属与将领,共商应对大旱之策。
片刻之后,长史荀攸、典农校尉韩浩、从事贾诩,司马典韦、徐晃、张济、高顺、樊稠等人悉数到场。
此外,马腾以及京兆尹卫觊也被请来参会。
徐晃更是被直接从喧闹的武道大会现场紧急召回。
厅内一时济济一堂,文官凝重,武将肃穆,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王匡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每一位心腹的面庞,声音沉肃:“诸位,天下大旱,已成定局。如今关中灾象已显,我等必须早做谋划,以防民生溃决,酿成大乱。”
韩浩再次将旱情的严峻程度和粮商哄抬物价的情况向众人简要陈述了一遍。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只闻得窗外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更添几分焦灼。
所有人都清楚,一场波及数百万生灵的大旱灾意味着什么。
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乃至动摇天下局势。
“粮商哄抬物价,必须严厉打压,绝不能让粮价高到百姓无法触及的地步。”
“关中本就粮储不丰,若今夏果真颗粒无收,后果不堪设想……”
各种沉重的念头在众人心中翻腾。
“值此危局,诸位有何良策,尽可直言。”
王匡沉声道。
在座诸将,如典韦、徐晃、高顺、樊稠,皆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悍将,但面对这天灾人祸,一时却也感到束手无策,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张济率先开口:“主公,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即着手大规模筹措、调运粮草。待百姓家中存粮耗尽之时,我等方可及时开仓赈济,以安民心。”
王匡微微颔首:“此言不错,有备无患。”
马腾面色沉痛,他所在的右扶风地区旱情同样惨烈,闻言叹道:“将军,关中平原并非无水,渭、泾、沣、涝等大河穿境而过。若我等能及早发动民力,开沟挖渠,引水灌溉,或许……或许还能从老天爷手里抢回一些收成,不至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