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平静,却重若千钧。
于夫罗心头剧震,他岂能不明白王匡的弦外之音?
这既是通向复权之路的起点,也是挛鞮氏最后的机会。
或许他仍可寻机叛逃,远遁漠北深处。
然而,背靠大汉王朝底蕴的王匡,拥有着近乎无穷的战争潜力和资源。
挛鞮氏,一个分裂衰落的部族,如何能与一个即使暂时衰落却根基深厚的庞大帝国长久抗衡?
遥想当年白登之围后,汉军骑兵伤亡惨重,然而不过数十年,卫青霍去病便能率铁骑横扫漠北,封狼居胥!
这,就是大汉帝国深不可测的底蕴与韧性最有力的证明!
这机会,是王匡给的,也是挛鞮氏唯一能抓住的生机。
安排好并州一应军政要务,尤其是北境防务与于夫罗的整合事宜后,王匡不敢久留,带着张绣、典韦二将,快马加鞭,直奔河东郡安邑城而去。
天子亲耕大典在即,他此行还要向天子进献两件特殊的礼物。
一件是已在河内推广、成效卓着的曲辕犁模型,此物象征着农桑之本的革新。
另一件,则是天工院耗费心力研制出的结晶,色泽雪白、质地细腻如沙的上品精盐!
此物一旦推广,滚滚财富不尽,王匡不用为钱而发愁。
然而,精盐的来历却有些棘手。
王匡早有计较,索性将这份“功劳”推给麾下行商广泛的四海商会,对外只宣称是商会重金从西域奇商处偶然购得,数量极为稀少珍贵,此番进献,仅有区区二斗。
物以稀为贵,恰到好处。
兴平元年,春三月。
安邑城东郊,专为天子亲耕而辟出的“籍田”早已平整妥当。
昨夜一场淅沥的春雨,将新翻的泥土浸润得乌黑发亮,踩上去软糯湿滑,靴子能陷下半只深。
天子身着庄重的玄端礼服,头戴象征至尊的章甫冠冕,肃立于临时搭建的观耕高台之上。
这身繁复的礼服于略显单薄的少年身躯而言,显得有些沉重。
天子稚嫩的面庞上却带着超越年龄的沉静,脊背挺得笔直如松。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田垄尽头,那里是黑压压肃立的人群。
位列前排的三公九卿、宗室列侯、两千石高官,皆着朝服,神情肃穆。
后排则是被挑选出来、手持耒耜准备助耕的农夫,朴实的脸上带着紧张与虔诚。
晨露沾湿了每个人的鬓角衣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被雨水激发出的、特有的清新腥气与草木萌发的生机。
好似汉室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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