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悲愤地控诉着,“你们汉家天子,百年来征调无度!我匈奴多少好儿郎,奉诏出征,万人出塞,能有千人归还已是侥幸!二十年含辛茹苦养大的健儿,转眼间就化作异乡的枯骨!这笔血债,这无尽的苦楚,你以为归顺了你,就能改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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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匡没有回避,坦然地点头:“你说的不错。”
他承认得很干脆,这反而让于夫罗一时语塞。
“征调之苦,战损之痛,确是实情。”
王匡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视于夫罗的双眼:“听听我开出的条件,如何?”
于夫罗盯着王匡,不再言语,但紧绷的身体和紧抿的嘴唇,显示他仍在倾听。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王匡再次向前一步,距离牢门更近,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其一,若你效忠于我王匡麾下,我在此立誓,必将倾尽全力,助你扫平叛逆,统一南匈奴各部!须卜骨都侯,是你的杀父仇人,同样也是我并州北疆的心腹大患!铲除他,既是为你报仇雪恨,亦是安我边陲。此乃你我共同之利!”
“其二,若有朝一日,天时地利人和俱备,我王匡必助你整合漠南诸部,让你成为整个匈奴草原真正的王!不再是流亡的‘单于’,而是受我大汉朝廷册封、统领广大疆域的名正言顺的匈奴大单于!”
这个许诺,如同惊雷在于夫罗心中炸响。
统一匈奴,成为真正的大单于!这是他父亲都未能完全实现的梦想!
王匡的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折的诚恳。
“其三,在我的治下,归顺的匈奴部众,将与汉家子民享有同等的待遇!律法之前,一视同仁。我会在并州,在中原腹地,为你们划出一片水草丰美、足够你们繁衍生息的乐土!你们可以保留你们的习俗,你们的信仰,但同时,也要接受汉家的教化,学习农耕纺织,互通有无。匈奴,不再是汉家之敌,而是大汉子民,血浓于水的同胞!”
“其四,我自然会在匈奴健儿中招募勇士,编练成军。但是!”
他强调道,“此非如先前那般无偿征调!入伍者,皆按我麾下汉军规制,给予足额军饷!若有战死沙场者,其家眷可得高额抚恤,足以保障其父母妻儿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凡为我王匡效力的军士,无论汉胡,其子女,皆可进入我所设立的书院读书识字,学习圣贤之道,习练安身立命之能!他们不再是只能在马背上讨生活的牧人,他们将来可以读书做官,可以经商致富,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王匡说完这四条,牢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火把的光芒在于夫罗剧烈变幻的脸上跳跃。
无数种情绪如同风暴般在他眼中交织碰撞。
王匡开出的条件,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助他复仇统一、许他王位、给予族人土地和平等、有偿募兵、抚恤家眷、甚至惠及子孙的教育……
这每一项,都直指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这不再是赤裸裸的利用,更像是一种……一种带有尊重和长远规划的结盟?
甚至是一种融合?
“这……”
于夫罗喉咙干涩,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冷静地思考这惊天动地的提议背后,是陷阱还是真正的生路?是深渊还是坦途?
王匡捕捉到了于夫罗内心的剧烈动摇。
他没有催促,缓缓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姿态。
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需要时间让它生根发芽。
“这是我的诚意。”
王匡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思量。”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牢中那个陷入巨大思想风暴的身影,语气陡然转冷,如同秋霜骤降:
“这,也是你最后的时间。”
言毕,王匡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
黑色的披风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脚步声在幽长的石阶甬道中沉稳地响起,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牢狱的尽头。
沉重的铁门再次发出“哐当”巨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牢房里,只剩下死寂和那几缕微光。
于夫罗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枯坐于冰冷潮湿的草堆之上,仿佛一尊被风化的石雕。
他缓缓地低下头,目光失焦地落在身前散乱发霉的稻草上。
那枯黄的草茎,脆弱而易折,像极了他自己,像极了整个南匈奴飘摇不定的命运。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淌。
跳动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