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弓箭的手不由得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瞥向身侧一棵虬结古松的阴影处。
王匡目光如电,已将那小兵的惊惧和下意识的动作尽收眼底。
他心知这不过是锐锋营军纪森严、士卒恪尽职守的表现,并无冒犯之意。
当下,他沉稳的声音响起,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我乃王匡!”
稍顿,语气转为平和,“去唤你上官前来,自然识得。”
话音刚落,古松之后人影闪动,又有四五人迅捷如豹地窜出。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刚一现身,便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朝着王匡的方向深深叩首,齐声高呼:“拜见主公!”
为首一人抬头,正是方才被典韦喝斥的小兵所望之人,他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与敬畏:“小人陈章,现为锐锋营伍长!曾在钜平有幸得见主公尊颜!”
旁边一人也急忙补充道:“小人眼拙,未曾识得主公虎驾,若有冲撞冒犯,还请主公恕罪!”
王匡见状,立刻翻身下马,步履沉稳地走上前去,伸出双手,亲自将这几名忠诚的卫士一一扶起。
他的目光落在陈章脸上,此人面容黝黑,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猎户特有的机警和韧劲,王匡依稀记得,此人确是从钜平带来的流民,出身猎户,身手颇为矫健。
“诸位将士尽忠职守,严守关隘,此乃本分,亦是功劳!何罪之有?”
王匡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诚挚,“锐锋营有此等警惕之心,我心中甚慰。”
这五名锐锋营士兵听到王匡如此说,心头那块悬着的千斤巨石才轰然落地。
他们深知,若遇心胸狭隘、刻薄寡恩之主,今日之举,轻则被记恨刁难,日后处处受制;重则恐怕已人头落地,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主公非但不罪,反而温言嘉许,几人心中感激涕零,再次抱拳躬身:“谢主公不罪之恩!愿为主公效死!”
虽有陈章在前引路,但这一路深入谷中,竟又遭遇了四五次盘查。
或是在险要隘口,或是在隐蔽树丛,每一次都有锐锋营的暗哨无声无息地出现,验明身份口令,动作迅捷,眼神警惕如鹰。
盘查之严,口令之密,岗哨分布之刁钻,令王匡暗自点头。
曹性治军之严,守卫之密,果然不负所托。
驻守此地的将领曹性闻讯,心潮澎湃,几乎是狂奔而来。
当他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连日来的孤寂与压抑瞬间化作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疾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拜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竟比徐晃那洪钟般的嗓门还要高亢几分:“末将曹性,拜见主公!!”
这声呼喊中蕴含的情感,唯有曹性自己深知。
自白陉一役,因他布设的暗哨疏漏,导致锐锋营几乎被黑山军偷袭得全军覆没,这份刻骨铭心的悔恨与自责便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被调离前线,调配到这深山幽谷之中看守营寨,对一位渴望在沙场建功、马革裹尸的将军而言,无异于一种难以言说的煎熬与放逐。
然而,纵使身处这远离烽烟的僻壤,曹性亦未曾有半分懈怠。
他将那场惨败的教训刻进了骨子里。
三千锐锋营被他分为三队,不分昼夜,轮番巡查山寨周围三十里山林,风雨无阻。所有明哨暗卡的位置、口令、轮换时间,都由他亲自部署、反复推演。
任何不明身份者靠近警戒线,驱离是唯一的选择;若遇可疑或意图闯入者,格杀勿论!
正是这份近乎偏执的严谨和麾下将士一丝不苟的执行,才确保了这处藏有惊天秘密的山寨,始终固若金汤,未曾有过半点风吹草动。
王匡看着眼神却依旧锐利如昔的爱将,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他大步上前,伸出手,重重地拍在曹性坚实的肩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话语简洁却重逾千钧:“叔廉,辛苦你了。”
曹性猛地抬起头,眼眶竟微微发红,喉头哽咽,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辛苦你了”,如同滚烫的烙铁熨平了他心中积压半年的沟壑,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在胸中冲撞,最终只化作这最朴素的誓言,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愿为主公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