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略微思索,便知王熙凤为何这么早让人传话,她是算准自己还未离府上朝。
她派婆子给平儿传话,不过是想传话给自己。
如果不是现在传话,自己傍晚回府才会得知,一天时间已能发生许多事。
宝玉虽已是偏门嫡子,但因贾母和贾政的关系,要对他下手处置,并不是件小事,王熙凤须让自己知晓。
这是她精通世故的管家之道,以免后续家门鼓荡风波,自己这家主早些心里有底。
……
贾琮脸色阴沉,说道:“老爷顾及家门礼数,执意搬去东路院,按理宝玉该在老爷膝下尽孝。
他一直栈留在西府,我顾着老太太脸面,家中姊妹又已搬入东府,不怕外人生出内院闲话。
才不愿耗精力理论这等小事,由着他在西府游荡。
可是他与我同年,不仅百事不做,行事愈发荒唐。
这些古董老物件,不仅价值不菲,更不是什么死物,是两代国公爷刀山血海拼杀,辛苦积攒下的家当。
随意无故损毁祖传物件,不止是坏了几件东西,而是大不孝之举。
如不是贾家是宽宥之门,从没有严苛下人之行,二嫂这般处置倒宽大了。
此事要晓谕府上上下人等,以后再有人无故损毁祖业,必要严惩不贷!
平儿你传我的话给二嫂,如有人对二嫂处置不服,只管拿我的话去回便是。”
平儿笑道:“还是三爷有章法,有了三爷这些话,此事堂堂正正,再也没人敢不服。”
贾琮叹道:“老爷也是不容易,一心想着望子成龙,偏偏事事不得其利。
我也不想老爷因此难堪,左右宝玉年底就要成亲,用不了多少时间,西府总会耳根清净些。”
平儿和五儿都听出,宝二爷屡屡行止荒唐,已惹出三爷的真火,因顾及二老爷脸面,才一直不愿发作。
……
荣国府,荣庆堂。
宝玉砸毁家传古董,王熙凤罚随侍丫鬟数月例银,这种事在西府很快众人皆知。
贾母听到风声极不自在,坐在堂中愁眉不展,没过一会儿见鸳鸯从堂外进来。
问道:“鸳鸯,事情都打听清楚了吗?”
鸳鸯说道:“都打听清楚了,宝二爷昨日砸了房中六件古玩,都是上等的东西。
这些物件都是二太太当家时,拿到二爷房中摆设,还有以往老太太赏给二爷把玩。
其中一件还是两年前二爷向老太太讨去的,那对福禄寿粉色玛瑙盘,真是可惜了了。
我听老太太说过,这是当年国公爷送老太太的生辰礼。”
贾母一辈子富贵,见过不知多少好东西,即便砸碎几件,也不会有多少心疼。
唯独听了鸳鸯这一句,脸色有些难看,说道:“这个宝玉也浮躁了些,生气管生气。
何必专挑精贵物件砸,这些东西只要没有了,可再也找不回第二件……”
鸳鸯继续说道:“林大娘到外头古董铺子问过行情,这六样老物件至少值三千六百多两。
要是存放年头更长一些,像老太太那对玛瑙盘子,还会更值钱些。
二奶奶因为这事动了真火,因袭人说是他们惹宝二爷生气,才会砸了这些东西。
便罚没宝二爷房里所有丫鬟四个月例钱,秋纹因为不服气,多嘴说了几句。
二奶奶让人把秋纹拖了出去,打了二十家杖,连路都走不了,被人抬回二爷院里。”
……
贾母听了脸色一变,口中抱怨道:“东西砸了也好不了,怎么就闹得这么厉害,只怕后头的事少不了。
一家子过日子,总要和和气气,宝玉也不省心,这样下去只怕在西府呆不长久。”
鸳鸯微微思索,说道:“今早三爷已知道事情,还让人向二奶奶传了话。”
贾母有些担忧,急忙问道:“琮哥儿说了什么话?”
如今贾琮承袭东西两府,贾母虽身为祖母,仗着孝道辈分高地,但行事也已多有顾忌。
虽她私心宠爱宝玉,但是宗法无情,宝玉终归是偏房子弟。
贾母作为荣国府的老祖宗,按照家门礼数,血脉伦理,贾琮和宝玉亲疏有别。
即便贾母心中不愿接受,也改变不了这等宗法道理。
贾琮要因损毁祖业一事,以家法处置宝玉,贾母也会非常头疼难办。
贾政教训痛打宝玉,贾母可以毫无顾忌训斥咒骂,但她对贾琮却难以如此。
不仅因贾琮是奉皇命继承家业,天地君亲师,君权大于家礼,贾母已对贾琮难以左右。
更因贾琮才智远在贾政之上,诡异多谋,口才犀利,贾琮如惩戒宝玉,必有堂而皇之理由。
即便贾母咒骂阻止,在贾琮利嘴之下,最终都会窘迫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