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听宝玉有些轻佻的话语,眉头不禁又是一皱。
金钏听了宝玉的话,一张俏脸毫无表情,走到案几之前,端起茶盅递给宝玉。
口中说道:“宝二爷请喝茶。”
只是茶杯快要递到宝玉手上,金钏似乎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口中哎呦一声。
手中茶杯没端稳,只听“啪”的一声,整个茶盅从手上飞出,摔到了案几上。
滚烫的茶水瞬间洒满案几,将宝玉铺在案上的斗方,整个浸得湿透。
……
宝玉见自己的得意之作,被冒着热气的茶水,全都泡得一塌糊涂。
忙不迭的苦叫道:“这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好端端一幅字这样被糟践!”
他语气沉痛,似乎要哭出声音,倒像绝世神作被金钏毁掉一般,心中无限惋惜哀痛。
宝钗急声说道:“金钏,做事怎么这样毛毛躁躁的……”
宝玉听了宝钗这话,心中微觉得安慰,哀痛似乎少了一些,心中叹息,还是宝姐姐懂我的好。
只是突然听宝钗说出下面一句:“赶紧过来让我瞧瞧,有没有烫到手!
这么滚热的茶水,要是烫到手上,可是会留下疤痕的,那可怎么得了!”
宝玉:“……”
他原以为宝钗急声说话,是心疼自己那张书法杰作,责怪金钏冒失闯祸。
万没想到事情正好相反,宝钗对自己书法被毁毫不在意,只心痛丫鬟有没有被烫伤。
宝玉心中满是别扭失落,还有习惯性泛起的悲愤。
他实在想不通,难道自己用心写的好字,竟还不如一个丫鬟金贵,宝姐姐怎么也变得糊涂了!
宝玉见宝钗抓住金钏的小手,翻来覆去的看,神情很是紧张,确定没烫伤才放心。
至于案几上被茶水浸得一塌糊涂的斗方,连看都不看一眼,宝玉心中愈发难过。
说道:“金钏,好端端的字被你毁了,真是暴殄天物,以后你自己当家做主,难道也这么毛毛躁躁!”
金钏俏脸气的发红,但想到方才莺儿的提醒,自己要是拿话回怼宝玉,就会给自己姑娘留下话柄。
所以她只是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连看都不看宝玉。
……
宝钗听宝玉当她的面训斥金钏,心中有些不满。
说道:“宝兄弟,丫头们日常做事,摔个杯碟常有的事,好在人没事情。
不过是一幅字罢了,宝兄弟既能写字的,回去再写一副就是了。
琮兄弟也是会写字的,他的字不少人看中。
但他日常写的条幅,都丢给英莲她们临帖,并不当回事,所以这些都是小事,宝兄弟不值为这动气。”
宝玉一听这话,心中悲愤泛滥,怎么什么地方都有贾琮,什么都拿贾琮来相比,他哪里有这么香气。
两人话语正有些发僵,门帘突然掀开,薛姨妈一脸笑容的进来。
薛姨妈对房内气氛,像是毫无察觉,热络的笑道:“宝玉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膝盖的伤都好扎实了没有,这些伤筋动骨的事情,小小年纪可不能马虎,免得留下病根。”
宝玉听薛姨妈虽话语亲热,却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
开口便说起自己丑事,在宝姐姐跟前多少有些没脸。
他强笑说道:“谢谢姨妈记挂着,这不是什么大事,都好扎实了,早已经好了……”
……
薛姨妈方才听莺儿说宝玉上门,还进了女儿闺房,便连忙借故过来。
原先薛姨妈挺稀罕宝玉,因姐姐的二房承袭荣国府,宝玉又是老太太心尖尖,荣国府的凤凰男。
她一度和王夫人力促宝玉宝钗的姻缘,还在荣国府整出金玉良缘的话头。
可如今时过境迁,贾家二房已变成偏房旁支,薛姨妈原先看中宝玉的好处,如今都荡然无存。
更要紧的一桩,王夫人意外看到贾琮和宝钗亲昵之举,便诬赖两人有不轨之举。
王夫人还借此想把妹妹一家逼出荣国府,如果不是贾琮开口挽留,薛家已被迫搬出贾府。
这些事情更让两姐妹心中生出嫌隙……
更何况贾琮越发光彩夺目,女儿又一贯对他死心塌地,甚至还有兄长王子腾的暗示。
诸般因由加持之下,薛姨妈早改变心意,如今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待见宝玉。
而且宝玉这一年接二连三出丑,如今在外头名声有些狼藉。
也就自己姐姐在那里掩耳盗铃,依旧觉得自己儿子天下第一,外头人还不知背后怎么奚落。
再加上宝玉现下都已定亲,等同已经是有妇之夫。
就他这个样子,还随便进出女儿闺房,可不要给女儿惹出闲话。
薛姨妈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膈应,自然要早早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