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蔓延出数里之地。
队伍的核心,是一顶巨大无比的、由惨白骸骨与漆黑幽木打造而成的鬼轿。
轿帘是不断流淌的血色瀑布,轿顶镶嵌着无数痛苦哀嚎的生魂作为点缀,而轿子上方,更是凌空悬浮着一口巨大、且诡异的玄色棺椁!
然而,无论是晏清还是林申覃,都能隐约感觉到,这盛大场面之下涌动的暗流。
鬼母势力的鬼兵阵容整齐,气势嚣张,而属于鬼王那边的迎亲队伍,则明显透着一股压抑和敷衍,甚至带着几分屈辱感。
“吉时已到——!鬼王迎亲——!” 一名穿着猩红官袍、面色青黑的司礼鬼官尖声高喊,声音刺破喧嚣。
呜——呜——呜——!
沉重的鬼角号声响起,如同来自深渊的叹息。
仪仗队开始缓缓移动,朝着鬼母府的方向前进。
每踏出一步,都伴随着锁链拖曳般的金属摩擦声和若有若无的哀嚎。
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鬼影攒动,无数扭曲的肢体和模糊的面孔竭力前伸,发出意义不明的嘶鸣、尖啸与嚎哭。
幽绿的鬼火映照着一张张贪婪、麻木或狂热的面孔,将森然鬼气烘托到了极致。
晏清和林申覃面无表情地执行着仪仗的职责,眼角的余光却如同雷达,飞速扫过周遭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魂力波动或诡异细节。
鬼王迎亲,鬼母出嫁,这可是震动整个鬼界的头等大事!
无数蛰伏的千年老鬼、割据一方的鬼煞巨头纷纷破关而出,赶往枉死城,生怕错过了这场权势交接的盛宴。
更有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像闻到血食的鬣狗,乌泱泱聚集在城外,指望能被哪位大人物瞧上,收作爪牙,一步登天。
可当那送亲队伍出现时,所有有点见识的老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浩浩荡荡、煞气冲天的送亲队伍,从打头的鬼幡到末尾的护卫,从吹奏诡异喜乐的乐师到那抬着核心婚轿的力士,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鬼母麾下的兵!
尤其是那十六名抬轿的,浑身血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分明是鬼母手下屠城灭国、凶名赫赫的血屠卫!
这他妈哪是出嫁?
这分明是武装巡演!是强势接管!
鬼母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用最直接、最打脸的方式宣告所有围观者。
瞧见没?这场婚礼从上到下,连出来迎她的队伍根本不如送亲的队伍。
说明这鬼王就是个空架子,嫁过去之后,鬼王的一切,以后都得看鬼母的脸色!
这算极致的附庸!
这是踩在脸上碾压式的羞辱!
这场大婚,从第一刻起,就和风花雪月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鬼母单方面的权势展览和对鬼王的公开处刑!
晏清和林申覃也看了出来,心神绷紧到了极致,生怕鬼王直接在婚礼上大闹特闹。
好在,一路平安。
迎亲队伍最终停在了鬼王府的大门之前。
府门大开,鬼王一身暗红色的喜袍,独自站在门前。
他身姿依旧挺拔,面容俊美却冰冷得如同万年寒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鬼王没有看那庞大的仪仗队,也没有看那华丽的鬼轿,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落在虚无的远方。
他的存在,与这喧闹诡异的场面格格不入。
“新娘子到——!请新郎亲迎——!”司礼鬼官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和戏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顶奢华诡异的鬼轿上。
然而,轿帘那不断流淌的血色瀑布并没有如众人预料那样,缓缓掀开。
而是一直被视为装饰品的、巨大而华丽的玄色棺椁,突然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棺盖缓缓地向一侧滑开……
浓郁得化不开的阴煞之气如同实质般涌出,伴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在所有鬼怪或敬畏或恐惧的注视下,一只苍白无比、指甲涂着暗红色蔻丹的手,缓缓搭在了棺椁的边缘。
接着,一道身着繁复华丽黑色嫁衣、头戴珠翠重冠、面容被一层半透明黑纱遮盖的身影,缓缓从棺椁之中……坐了起来!
正是鬼母!
她竟然没有按照枉死城规矩,坐在鬼轿里,而是待在棺椁中!
此举无疑是再一次昭告天下——她要以这种绝对强势的姿态,踏入鬼王的地盘。
鬼母在黑纱后的目光似乎扫过了全场,最终定格在门口孤身站立的鬼王身上,那目光充满了侵略性、占有欲以及一丝冰冷的玩味。
她缓缓抬起手,等待着鬼王上前,履行“亲迎”的仪式。
整个场面寂静得可怕,只有阴风呼啸和鬼火噼啪作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