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杨再兴愤恨不已的语气,孟真不由笑了,不过依旧警惕万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两人之间的仇恨已是死结,他才不信杨再兴会轻易放下。于是淡淡地说:
“有话直说。”
“有一笔关于内鬼的买卖,孟科长有兴趣吗?”
“内鬼?”听到这两个字,孟真神色一凛,刚想说话,电话里又传来声音,“想知道他是谁,就来中央饭店见我。”
“见面?大可不必了吧。一处二处老死不相外来,要是让人发现你我私下交通,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什么内鬼,不过是你故弄玄虚,我要是真信了你的话,跑去和你见面,万一这是一个陷阱,我岂不是自己找死?呵呵,我还没有那么蠢。”他想到这里,脊梁骨不禁冒出冷汗,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呵呵,想不到去过宝塔山的人,竟然胆小如鼠。”电话那头的嘲讽不加掩饰,“你觉得自己很聪明?身边潜伏着我们的人,连你每天什么时候吃饭睡觉别人都知道,事无巨细。你呢,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像一头愚蠢的老猫,还在这里自作聪明。”
孟真脸色一沉,不过依然不为所动,面子重要,但命更重要。即便他身边真的潜伏着军统派来的卧底,那也是自己的事,还轮不到杨再兴这个外人操心。
“我们中统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操心。还有事吗?没有,我挂了。”
电话那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幽幽地说道:“如果事关江南计划呢?”
这句话落入耳中,孟真浑身一个激灵,颤抖着问:“你,你都知道什么?”
电话挂断了。
“喂!喂!喂!”孟真心跳加速,手心有汗,慢慢挂了电话。
一屁股瘫在椅子上,他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格外阴沉。
愣了一会,他拉开抽屉,戴上耳机,将刚才的那段对话又听了一遍。
“江南计划”几个字,听得他心惊肉跳。要是被徐增嗯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多年不遇的重大案件”因为自己走漏消息而功亏一篑,他孟某人再无活路。
姓徐的虽然常常将“用人之道,恩威并济,缺一不可”挂在嘴上,在中统内部推崇以“情”动人,以“情”感人,而且手腕很多,其中很多都是常人所不及的。
例如,特工总部大小特务结婚,非有特殊情况,徐都要赶去做证婚人的;凡遇下属父母生日,他都要送一份寿礼,并亲自登门三鞠躬,虽说是装模作样,但扪心自问,他孟某人是做不到的,甚至是不屑去做的。更别说,中统部属中有人生了小孩,也要送上几件衣服或者小玩具,诸如此类的事,徐增嗯从来都是不厌其烦,亲力亲为,一副温文儒雅的长着风范,将一众小特务感动得一谈糊涂,死心塌地为他效力。
但若就此认定姓徐的是一副菩萨心肠,那就大错特错了。只有像孟真这样真正了解对方底细的核心人物才清楚,自己这个老板喜怒无常,在他那温柔、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极其险恶奸诈的狠辣心肠。
犹豫了很久,孟真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电话听筒,拨出一个电话号码:“杨组长,你来一趟。”
很快,一个精明干练的便衣敲门进来:“科长。”
见到杨组长,孟真直接指着电话:“你去查一下,刚才那个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
“是。”杨组长离开了,很快带回了答案。
孟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很快找到了那个公用电话亭的位置,就在杨再兴家附近。
“很好,你马上带几个人去一趟中央饭店,顺便让刘组长来一趟。”
“是。”
窗外已是深夜,杨再兴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夜不能寐。
几个小时前,他接到毛齐五的电话,宣布自己代张义出任司法处处长一职,这个消息听上去既令人欣慰,又令人失望。
欣慰的是终于高升了,失望的不仅仅是代理二字,还有张义。
一想到张义还牢牢把持着看守所所长的位置,他就不爽又不安。
一旁的杨妻此刻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对翡翠手镯:
“赖国民消息挺灵通的嘛,姓阮的怎么还没有动静?”
杨再兴高升的消息一传出,送礼的就络绎不绝。这一晚上,杨再兴和妻子都忙着欣赏各种古董珠宝。
听到阮副处长几个字,杨再兴冷笑一声,刚要说话,突然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
“喂?”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挑衅的声音:“杨处长嘛?我是孟真啊。”
听到“孟真”这两个字,杨再兴勃然大怒:“狗胆,你居然敢打电话到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