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四下张望,最终不得不放弃——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找不到搁包的地方。
“算了,先补票再说。”他喃喃自语,调整了一下背包上的带子,朝着乘务员室的方向挤去。
还没走到跟前,喧闹声就扑面而来。不大的乘务员室门口早已被围了七八个乘客,男女老少都有,手里捏着钞票,几乎要把那小小的门口挤破。
向阳叹了口气,认命地排在了队伍末尾。他的前面是个粗壮的汉子,几乎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胳膊上的肌肉疙瘩惊人地突起,将袖口撑得紧绷。一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黝黑的手背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指关节粗大而凸出,手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白色旧疤。
向阳搭眼一瞧,心里便有了数。这绝不是普通干农活磨出来的茧子,那茧子的位置和厚度,分明是常年击打硬物、刻苦磨练才能留下的痕迹——这是个练硬功夫的行家,而且火候不浅。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着,夹杂着各种口音的抱怨和询问。那汉子却站得极稳,像根钉在地上的桩子,周遭的推挤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向阳背着包,站在这样一堵“墙”的后面,倒是莫名减少了些被来往行人的推挤压力。
终于轮到了俞振山,他脸上堆起略显油腻的笑,身子微微前倾,对着窗口里那位约莫三十出头、面色疲惫的女乘务员,捏着嗓子,用一种过分亲热的语调说道:“大姐,受累了,补两张卧铺票。”
那女乘务员正忙得焦头烂额,听到这话,头也没抬,语气像结了冰碴子:“谁是你大姐?没有,卧铺早没了!”说着就要挥手赶人。
俞振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迅速地向左右扫了一眼,瞅了瞅着周围的人。见没人注意这边,他动作很快——一只手探进门口下方视线的死角,手指里夹着两张叠好的百元大钞,巧妙地塞到了乘务员手边的票本底下,声音压低了八度,带着恳求:“同志,您再给想想办法,实在是有困难……”
女乘务员的话头顿住了。她搭眼一瞧那票本下露出一点的灰色边角,经验老到地用手指轻轻一划拉,那两张钞票便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在了她的手底下,稳稳地被夹进了厚厚的票夹里。整个过程流畅而隐蔽,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她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虽然依旧没什么笑容,但语气里的冰碴子明显融化了。
她假意翻了翻手边的登记簿,手指在上面胡乱地点着,头还是不抬,声音却放平了些:“……啧,我再给你查查吧。不过可说好了,就算有,也是别人临时退的,得上铺,加收手续费啊。”
“哎哎,谢谢同志,谢谢,上铺也行,也行。”俞振山连连点头,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只是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如愿以偿的意味,住什么铺位无所谓,重要的是能混过去。
其实没买到卧铺是汉斯的人功课做的不足,没有料到华国火车票的紧俏。知道刘东两人所坐的车次后,立刻安排人员去买票,一伙人连夜走,先到通白。
剩下的人坐这趟车,可到那连站票几乎都没有了,还是花高价从黄牛手里搞到两张卧铺票,其余的都是硬座。
俞振山拿着车票离开,刚好剩下向阳。他瞥了一眼乘务员压在票夹下的钞票不动声色地说“同志,我也补一张卧铺票”。
“没有了”,乘务员的声音又恢复了冰碴子般的生硬。
“刚才那个人你也说没有了,可他把他家‘亲戚’请出来不是就有了么,我没有‘亲戚’,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向阳斜靠在门边笑眯眯的说道。
“你……”,乘务员一时语塞,知道刚才的小动作一定被这人看见了,一旦闹起来对自己十分不利。
抬头一看,门口的人三十岁左右,剃着极短的板寸,笑的有些坏坏的样子,但模样倒是有些帅气,让乘务员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这个年代,男人们大多头发浓密,很多人几乎都是三七开的小分头或者中分和大背头,甚至,还有些赶潮流的烫卷发,头顶波浪宽广。留这么短板寸的除了当兵的就是刚出来的劳改犯。
“你是当兵的么?”,乘务员试探的问了一下,这是因为向阳穿着普通的夹克,并没有穿军装。
“是的”,说着向阳掏出军官证递了过去。
“哦,还是个干部”,乘务员一看证件上的职务还是个营长,心里便有了数。
“我们有政策,对现役军人可以优待,我给你查一下,你稍等”。说是便哗哗的翻起了票夹。
乘务员的手指在票夹间快速翻动,纸张哗哗作响。不过片刻,她便抽出一张浅蓝色的车票,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正好还有一张退票,下铺。算你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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