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手背青筋暴起,像盘踞的老树根,"老子当年在北韩战场枪林弹雨,你奶奶照样等了我十二年!"
刘南的眼泪啪嗒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刘东看见他通红的耳垂在灯光下透明得像玛瑙,喉间突然发紧。
"明儿我就去找总参老张。"老爷子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杯底重重磕在桌面上,"随便给你找个文职,你给老子滚去坐办公室,我这张老脸,还能换几分人情。"
外面突然一个闪电,然后响起了一声炸雷,闪电在刘东僵硬的侧脸上一明一灭。他感觉到刘南的指尖正轻轻摩挲他虎口的枪茧,痒得心尖发颤。
“爷爷,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吧?”刘东试探着问道,他可不希望老爷子插手他的工作调动,情报口虽然凶险万分,牺牲的几率太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舍不得离开。
"爷爷,"刘南带着鼻音突然开口,"其实我也理解刘东,我有这个心理准备,妹妹当初能接受他这份工作,我也能。她眼神平静却坚定:“我希望他活着,但更希望……他是他自己。”
"闭嘴!"老爷子瞪着眼睛打断,一提起刘北,他的心就软了,他也知道刘东不会离开军情口,做为行伍多年的老将军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想将刘东一军,"鱼凉了!"他夹起一筷子鱼腹肉,恶狠狠摔进刘东碗里,"吃饭,以后少拼命,先把重孙子给我生下来。"
刘东看老将军脸色缓和一些,这才悄悄的抺了下头上的汗。
几天后,寥志远和林燕的烈士手续终于批了下来,刘东和刘南也整理好东西准备出发。
第一站当然是先到寥志远家,他家是中原省洛河市的,妻子在洛河市政府工作,一个十五岁的儿子正在读初二。
清晨的站台还泛着一点凉意,刘东拎着公文包,站在火车旁等待,昨天晚上他并没有住在部队大院,而是在永昌贸易和处长李怀安进行了一番长谈,未了就睡在了那。
政治处的王处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翻看文件,而那位同行的女同志——档案科的周雯,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瞥一眼刘东,眼神里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刘南来得稍晚,她穿了一件素净的灰色风衣,手里拎着相机和包,眼眶还有些微红。刘东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低声道:“昨晚没睡好?”
刘南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梦到小北了。”刘东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刘南的手。
火车鸣笛,四人陆续上车。卧铺车厢里,王处长和周雯坐在对面,刘东和刘南则并肩靠窗。车轮滚动,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后退。
王处长合上文件,突然开口:“刘东,这次去洛河,除了去寥志远同志那,上面还希望你能一起去林燕家,去看看她父母。”
刘东点头:“我明白。”
周雯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林燕的档案……我整理的时候发现,她是一个孤儿,是继父母养大了她。按理说像她这样身份不详的人是进不了我们情报局的,但是她的养父母也都是我们情报口的退休人员,也算是继承家业了。”
“她没有结婚?”,刘东疑惑的问道。
“没有,她今年三十四岁,和寥志远同志在中东潜伏了八年,虽然两人扮作假夫妻,但那种情况下假戏真做也是难免的,这一点局里也算是默认了吧”。
刘东听完后心里沉甸甸的,像他这种外勤还好,执行完任务后就可以回来,也时常能与家人团聚,甚至还可以休假。
难的就是境外潜伏人员,长年见不到家人,甚至连他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家人都不知道。
生活在异国他乡,又时刻紧绷着神经,随时都可能牺牲,孤单是最难熬的,尤其是生理上的,异性男女发生关系也是可以理解的,算不上出轨,也算不上背叛家人。
刘东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喉结滚动了一下。周雯的话像一根刺,轻轻扎进他心里。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声响。刘南悄悄握住了刘东的手,指尖冰凉。
“他们……不容易。”刘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那种日子,能把人逼疯。”
王处长抬起眼,目光锐利:“局里有纪律的。”
“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刘东迎上他的视线,“八年,不是八天。换做是你,能做到吗?”
王处长沉默片刻,合上文件:“所以他们是英雄。”
“他们是英雄”,这句话沉甸甸的,压得几个人心情特别沉重,尤其是这次是抚恤烈士遗属,等下还有一场悲情大戏上演。
“啤酒汽水大面包,花生瓜子烤鱼片,来来把脚抬一下”。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