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时辰,此刻怕是已离艮山不远了!”
两部联手突袭艮山,做鱼死网破的最后一击。这么想,蛊师心中就直打鼓,他忐忑地望向青黛,全然将她当做了主心骨,“艮山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仗了,族长和大小姐他们……”
兰氏兄妹对视一眼,兰云昭放下笔,踟蹰了片刻,道“阿依青,你部中战事为重,你若想回去就快去罢。昆月河的毒有我和若娜在,你不必忧心。”
此时若少了一位精通毒术的阿依青,就算两位当世神医都在此,要解这般繁复的毒,恐怕也要花费许多苦功夫。
但艮山部受袭,他们又怎能理直气壮地将她强留下来,让她以大局为重,不要为家乡考虑?
哥哥开口后,兰若娜亦面色严肃地点头。
如今两头都是火急火燎的大事。拓跋奎没说话,望向青黛,等她自己的决断。
青黛目光扫过满桌铺乱的纸张,再抬眼时,眸底那点微弱躁意已悄无声息沉入湖底,“知道了。”
“小小姐……”
“先解河毒。”她声音不高,“今夜之前,必须推出解法。”
“小小姐!”那位蛊师关心则乱,“您的蛊王是全艮山最毒的,先前亦有逼退大军的本事!若您不赶回去,部中不知要增添多少伤亡……”
拓跋奎盯他,无声摇了摇头。
蛊师噤了声,怏怏垂眼。
墨笔悬在纸上,青黛说“若昆月河下游流域的部落因毒水生乱,他们正巧有了理由攻上乾天,我们就是腹背受敌。”
她瞥了眼呆愣愣望着主人的大红和大黑,“我信艮山人能守住山门。”
而她如今要守住的,是这条河。
绝不让后患越过此条界线半步。
兰氏兄妹闻言皆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又敬佩。阿依青能留下自然是帮了大忙的。
“可……”那位蛊师却很着急,几度欲言又止。
阿依青小小姐可以说是百年来艮山天赋最强者,这样的定海神针在,艮山军心必定更甚,更何况阿依青小小姐的所有家人都在艮山,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小小姐,坎水医者皆在此,艮山如今更需要……”您。
“好了。”拓跋奎将手搭在青黛肩头,忽轻忽重地替她按捏,“你家小小姐也操了一夜的心,让她先喘口气吧。”
他看了眼帐外天色,语气平静如常,“我亲自带兵回援。”
“如此,诸位可会安心些?”
蛊师一愣。
若有乾天战神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青黛立刻抬眼,她握紧笔杆“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别胡来。”
“疯了吧!”兰云昭头疼地反驳,“拓跋奎,你是人吗?”
医者再神也治不了犟种,尤其是拓跋奎这种不怕死、不听劝的犟种,“你干脆飞升成仙算了!”
拓跋奎笑了一声,从善如流道“我在人间尚有牵挂,我怎敢轻飘飘做鬼魂散仙去?”
他俯身,将脸凑在青黛面前,浅色瞳孔盛满的诚心一眼望到底,“我一定一定穿四五层软甲。”
“拓跋奎,”青黛蹙眉,“艮山有我爹娘和哥哥姐姐们在,你不用……”
“你的手太凉了。”拓跋奎握住她握笔的手,轻声宽慰,“你有你的战场,我也是。他们不仅是你的家人,也是我拓跋奎的。”
他弯起双眼,还是一副年轻气盛的神采,“我不放心我的家人。所以,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青黛看他笃定的笑容,满脑子的忧虑确实淡下去几分。
有拓跋奎在,艮山如何都会转危为安。
脑中浮现的这个念头暂时压住了翻涌的惊涛,可与此同时,另一种更细密的酸意缠住了她的心神。
正因去的人是拓跋奎,青黛的心反而被悬得更高。
帐外,细雨无声飘落,沾湿了布帘。
那冰冷的凉意吹到青黛脸上,像无情的告诫,提醒她毒河即将汹涌,战局瞬息万变。
“好。”青黛淡淡笑了一下,轻松道,“我尽快解毒,赶去见你。”
“你别忘了……”她轻点拓跋奎心口,没有再说下去。
“自然。”拓跋奎挑眉,“我这儿可是装了两条性命。”
他凑上前轻吻青黛额头,有外人在,没太亲密,只是一个情到深处又处处克制的告别,“阿依青,我们……待会儿见。”
又是分别。
八部未平,战事不休,他们总在告别。
两个最心高气傲的少年人撞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尝透情爱是何等引人沉醉的甜,倒先一遍遍咽下离别的苦。
最初那点针锋相对和口是心非,在一次次的分别里磨成了一口浓烈的心头墨,写就同生共死的坚固誓言。
幸而,他们相爱得不算太迟。
拓跋奎掀